第363章 好个张居正
……
宋濂在一旁恨的牙根痒痒。
咋的？你们才见面多久，这还对上诗了？
当今天子本就不是一个什么安份的主，设立县学后，这才消停没多少日子……
老夫今日又举荐了这么一个玩意……
这像话吗？这明显不像话！
改革、变法？你们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你们难道不知治大国如烹小鲜，只有用温火徐徐图之，方能长久么？
三公九卿、郡国并行两项制度皆已经实行了几百年。
你们想变就变？这太过激进了！
简直胡闹！再这样下去，别像那王莽一般把江山给整没了。
当然，这话宋濂肯定是不敢说出来。
当今天子乃汉室正统，岂是篡贼王莽可以相提并论……
真要这么说话，他宋濂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
宋濂强压下心头不悦，作揖躬身道：
“陛下，此人…此人虽壮志可嘉，然臣以为，治国之道重在循序渐进，昔孔子云：欲速则不达，吏治积弊非朝夕可改，若骤然推行新政，引天下动荡，反而不美……”
宋濂余光扫过张居正，意味深长。
“况且，三公九卿、郡国并行之制，历经数百年而不衰，自有其之精妙，你还年轻，不晓轻重，把握不住，祖宗之法，岂能轻易变之？”
宋濂的意思很明显，那便是说你张居正这毛头小子懂什么治政？老祖宗传下来的体系还能有错？
你要否认这些制度那便是否认老祖宗。
嘿，老夫与你唱高调，玩不死你小子！
要说宋濂这辈子最恨的是什么？那自然是有诸多新奇想法的青年人。
只是，像他这样古板的人永远不知……
华夏几千年来一次次社会体制的革新、进步，皆因有一代又一代“青年人”不愿遵从祖制，方才造就一代代盛世。
……
刘禅笑吟吟望着宋濂，又看了一眼张居正，随即后倾靠上龙椅，暂不言语。
见状，张居正心领神会。
这会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想得到陛下的重用，他今日必须将这“守旧党”头子宋濂给得罪死。
虽然自己是他举荐的，可那又怎样？
今他的目的已然达到（面圣），宋濂这个举荐人于他而言，已不重要了。
张居正不慌不忙转身半步，言道：
“宋大人此言差矣！制度法令绝非一成不变，当与时革新，昔商汤代夏，周武伐纣，皆因旧制已腐，文景轻徭薄赋，光武度田均税，方有盛世中兴……”
“制度非一成不变之铁律，若守着百年陈规不放，岂不是刻舟求剑、固步不前？”
宋濂面色涨红，又道：“纸上谈兵易，躬身实践难！汝可知，随便推行一个新政，需耗费多少钱粮？触动多少世家的根基？”
“正因为难，才更要做，我辈不为，后世子孙再想为之，只能更难！积弊不除，只会愈发厚重！”
张居正突然提高声调。
“昔商鞅徙木立信，不过五十金便能取信于民，今陛下为大汉圣君，何愁无推行之力？至于世家......”
张居正目光如刀扫过宋濂。
“宋大人方才说的世家根基，在下觉得，根基一词当改为利益更为恰当！若我大汉世家大族只顾一己私利，阻碍国之根本，那世家……留之何用？”
宋濂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好个张居正！好胆！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他踉跄半步，胡须颤动，手指其道：
“江东张家也是世家大族，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你既出身张家，当知世族乃是社稷柱石！昔年，光武帝中兴大汉，若无世家鼎力相助，何来大汉再兴？你今竟要捣毁大汉根基……你…你……佞臣！你这是要谋反啊！”
“陛下，此人定是江东孙氏派来我大汉的间者，欲在捣毁我大汉根基，望陛下明察！”
宋濂愈说愈激动，直接开始了人身攻击。
刘禅在龙案前，轻咳道：“咳咳，景濂，御前议政，要让人说话。莫要动不动人身攻击……”
话落，刘禅又给张居正使了个眼神，示意你可以继续了。
张居正神色不改，与宋濂对视道：
“宋大人既知光武中兴，可曾记得高祖开国？高祖入关时，便约法三章，秦律严苛，高祖弃之……项羽分封，高祖破之……”
“世家大族于国，当为砖瓦而非枷锁！”他转身面向刘禅，拱手道：“臣虽出身世家，却见族中子弟多以荫蔽入仕，整日斗鸡走狗、欺压良善，这般蠹虫盘踞朝堂，才是真正的国之祸根！”
“你......你简直大逆不道！”
宋濂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那日在寒舍，你与老夫谈经论道，汝言必称“法先贤之道”，治政当以“儒学为本”！如今却要掀翻祖宗基业，似汝这等反复无常之徒，老夫竟看走了眼！”
宋濂转身向刘禅拜倒，额头磕在青砖上，道：“陛下明鉴！臣请命严查此人身份，此等狂生若出仕为官，必使天下大乱，臣恳请陛下三思！”
刘禅闻言，坐在殿上饶有兴致吃起了瓜。
时下看来，张居正日前是将宋濂这老小子给忽悠了……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
莫说宋濂了，在原本历史轨道上，张居正为了上位，连自己的恩师徐阶也可卖之。
为了上位掌权，张居正可以用一些世人所诟病的“手段”，他并不在乎。
例如：日前他为了面圣，便给黄崇行贿。
但你非要说张居正德行有亏吧，也不对！
他上位后，并不图一己私利，他所做的事，也不是为了自己，大多数皆为的是家国天下。
人是很复杂的，不是游戏设定里的那样“非白即黑”。
与其说张居正是一个小人，不如说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且胸怀天下的人，如此更为准确。
他只是为达目而不择手段。
但这句话，并非贬句。
……
见宋濂已被气得不行，刘禅轻叩龙案，唤来杨再兴。
“天色不早了，你安排车驾送宋大人回府。”
刘禅眼角余光瞥见宋濂涨红的脸，又补了一句：“宋爱卿年纪大了，务必将其安全送到府上！”
杨再兴：“诺！”
“宋大人，请吧！”
宋濂抬头，手指张居正：“陛下，那他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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