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诡异的平静
“我就说嘛，大海捞针，怎么可能找得到。”
“白费了两天工夫，还不如直接审苏文华呢。”
纪良像是没听见这些风凉话，他盯着那份档案。
“个人原因……这个世界上最模糊的就是个人原因。”
他自言自语道：“一个在公司干了快十年的老技术员突然就因为个人原因辞职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他抬起头，看向林小美：“再去查，查他当年的社会关系，他有没有朋友，有没有不良嗜好，比如赌博。”
林小美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她带着人又跑了一天，傍晚的时候终于从一个退休的老档案员嘴里撬出了一条线索。
“刘立坚啊……我想起来了，”
老头嘬着牙花子回忆道：“他老婆当年因为他好赌，闹着要跟他离婚，还在公司里闹过一场，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和好了，没过多久他就辞职了，听说是回老家了。”
赌博！
林小美感觉自己抓住了那根线头。
她立刻带人杀向了当年青原市有名的几个地下赌场，如今早就被查封，变成了棋牌室和洗脚城。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总算找到了一个当年的小混混，如今已经是挺着啤酒肚的中年老板。
那家地下棋牌室里烟雾缭绕，空气又黏又腻。
老板正靠在椅子上，用脚尖跟着电视里戏曲的调子打拍子，对林小美他们提出的问题爱答不理，只说年代太久，记不清了。
林小美没跟他废话，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那枚红色的公章在昏暗的灯光下很扎眼。
老板的眼皮跳了一下，终于坐直了身子。
他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
“刘立坚……这名字，好像听过……”
他抬起手，用指甲挠了挠满是油光的额头。
“哦……想起来了，那个戴眼镜的看着蔫蔫的那个！在我们这儿欠了一屁股债，天天躲着走。”
“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突然有一天把钱全还了，还多扔下不少，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
“那得是十几年前了，我记得特清楚，那年夏天天热得跟下火一样。”
时间对上了。
“他还了多少？”
老板没说话，只是伸出五根又粗又短的手指在林小美面前晃了晃。
“五万？”
老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地笑了一声，满脸横肉都挤在了一起：“五万？打发要饭的呢？五十万！”
五十万！
这个数字在十几年前足够在市区买一套不错的房子。
一个普通的技术员哪来这么多钱？
林小美觉得那扇关了十几年的门终于被她找到了一条缝。
她把这个消息带回专案组时，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之前那些闲言碎语全都消失了。
纪良一点也不意外。
他把面前的档案翻到最后一页，看着家庭成员那一栏。
“他老婆叫什么？”
“王娥娟。”
“查她。”
……
王娥娟的行踪很好找。
她没跑，也没躲。十几年来，她一直住在青原市的一个老居民区里，守着一个卖烟酒零食的小卖部，日子过得不咸不淡。
林小美和两个便衣警察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柜台后面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电视。
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皱纹。
看到警察上门，她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放下了手里的毛衣针叹了口气。
“你们……还是找来了。”
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王娥娟，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你前夫刘立坚的情况。”
林小美出示了证件。
王娥娟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我跟他早就没关系了，他死在外面还是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都跟我没关系。”
“他当年为什么突然辞职离开青原？”
“发了笔横财，看不上这点死工资了呗。”
王娥娟的话里带着怨气：“拿着那笔不干净的钱跑出去快活了，把我和孩子扔在这儿十几年没个音信。”
“不干净的钱？”
林小美抓住了关键词：“你知道那笔钱的来路？”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王娥娟把头扭向一边。
“警察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也看见了，我就是个开小卖部的，十几年前的事我早就忘了。”
王娥娟话说到这份上，算是彻底堵死了。
林小美没再追问，那毫无意义。
她推开小卖部吱呀作响的玻璃门离开，身边刚入队不久的小警察搓了搓胳膊，压低声音问：“林队，这女人像块铁板撬不开啊，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林小美皱眉，回想刚才的细节。
太平静了，一切都平静得过了头。
一个被丈夫人间蒸发般抛弃了十几年独自拉扯孩子长大的女人，在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时脸上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波澜。
那不是看破红尘的淡然，是一种麻木。
除非她在隐瞒什么，或者说，她在害怕什么。
林小美收回目光：“找两个机灵点的，二十四小时给我盯死她，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与此同时，市局的档案室里，纪良正和李铁几个人淹没在故纸堆里。
他让李铁带着人把当年那七个死亡病例的卷宗又重新翻
纪良下了死命令：把当年那七份死亡病例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嚼一遍，哪怕是标点符号都不能放过。
这几个案子当年都是按正常医疗事故处理的，家属拿了赔偿金，签了和解协议，早就结案了。
现在想翻案难于登天。
“头儿，你看这个。”
李铁指着其中一份报告。
“这个死者叫李宝柱，肾衰竭晚期，死亡鉴定上写的是死于并发症心力衰竭。但是你看他死前一个月的血液检测报告，他的肌酐和尿素氮指标虽然高，但还不到致命的程度，按理说不应该死得这么快。”
纪良把那份报告抽了出来。
“负责做死亡鉴定的法医是谁？”
“是当时市一院的法医科主任，叫孙国栋，去年已经退休了。”
“去找他。”
李铁带着人找到孙国栋的时候，这位退休的老法医正在公园里跟人下棋。
一听是警察找，还是为了十几年前的案子，老爷子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他把李铁他们请到家里，又是倒水又是拿水果，客气得过分。
“孙主任，我们就是例行问话，您别紧张。”
李铁开门见山：“十几年前，李宝柱的死亡鉴定是您签的字吧？”
孙国栋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出来几滴。
“是……是我签的。”
“那您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况？”
孙国栋眼神躲闪。
“时间太久了，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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