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难脱身跌入虎爪 幸怜孤险出龙潭 上
“她为什么送走你?”楚云问他。
秦文正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忍笑,满眼星光:“我往她的酒坛里兑了醋,又在药粉罐子里,撒了一把墙灰。”随即露齿而笑,“她似乎总忘记自己没钱,这两样常常见底,找不到就会发癫自残砸东西。”
“啊,那她......”楚云讶异之余,默默伸出大拇指,妙啊。
“她总是哭,不喜欢我靠近,她抓住我问我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那样对她,大概是,两年多以前了,等半夜的时候,我就拿灯烛给窗帘放一把火,”秦文正低眉敛目,似乎在回忆,“然后叫醒她,这样她就会认为是我救了她,我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不过我犹豫了一下,是否要直接烧死她,房子就塌了,我们跑出来,房子就在眼前火光冲天,我跟她对视一眼,结果被母亲识破了意图,平白挨了一耳光。
她怒不可遏,说:‘这下好了,又没钱赔给邻居。’大火映亮了她的面庞,耳边充斥着尖叫和哀号声,我们静静站着,没再说一句话,直到天亮,外面开始下濛濛细雨,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
秦文正笑了。
“然后她就把你送了进去?”楚云问。
“算是吧,我想,如果不是谢七小姐正好教人去要账,我也不会那么快来到这里,因为她又欠了许多药钱,拖欠许久,火扑灭后,一群女人将我们带到了长生院,在大门口分开,育婴堂的师妇们告诉我,阿娘病了,之后我就在育婴堂生活学习,每月可以见到秦立三次,时间大概是一炷香左右,我总是天不亮就去等她,其实是每月四次探亲的机会,但她四次里面还要有一次不来,所以就是三次。
直到一年两个月零十七天前,其实那天我有去等她的,但是直到天快黑她都没来,然后师妇告诉我,阿娘今天不在这,带我去了后院。我看到那些女人一路上咒骂推搡着她来到后院的空地上,侍卫长趁机拿走了她的荷包,秦立癫狂地发笑,告诉那些人她身患咳疾,随即又被人拳打脚踢,秦立歇斯底里叫嚣着别打了,她实在身无分文。
秦立想起我,问:‘阿娘对你好不好?’,我想了想就说好,秦立又叫我救她,快些去,‘要说秦立,说秦立死了你就没有阿娘了’,而我全程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发生,怎么说呢,并不感到什么悲伤。”秦文正摇了摇头,“你是不是觉得她蛮可怜?”
楚云说:“不是吗?”
秦文正想了想,说:“算是吧,当时那只坐了一个女人,我想秦立也做了我几年阿娘,就走了过去,朝上一拜,问她:‘大人,能不能教她们别打秦立?’谢七小姐正在刮茶沫,随口问我是什么人,我说‘我是她男儿’,周围霎时安静下来,谢七小姐放下了茶盏,我很紧张,大概是这句话出口无意,但这个‘她’代指的有些歧义,又没带敬称,可大可小,全凭大人好恶,正好范八爷回来,听见很生气,大骂我:‘竖子无礼,大人没有嫡子,如何敢出言轻慢绣衣直指、无常右使、辛大将军,可见是个不识尊卑的’。但谢七小姐爽朗地笑了,说:‘他生在本官治下,便说是我的子民也不错。’摸了摸范八爷的茶盏,接着斥责了旁边的男侍,‘茶凉了,怎么还不给王夫换一壶新的来?仔细吃了心里发冷,又要难受。’又唤我抬起头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谢七小姐真容,她庄重威严,高雅尊贵,头上戴着点绿松石的兽面纹象牙发冠,摇着扇子、一袭白衣若无其事隔着雨幕坐在凉棚下,连腰带扣都是绿松石做的,像一尊神圣的象牙雕塑。我叫她,谢七小姐。
‘秦立的男儿么,’谢七小姐唤我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我,摸了摸我的眉骨和脸颊,又说:‘这孩子长得很像他母亲。’就答应了。
另一边他们终于停手,我的阿娘暂时苟住了一条性命,面无表情地趴在地上盯着我,雨水打湿了她,濡湿的发丝粘在脸上,天空把她的脸色映得苍白,不知道是否有眼泪,叫我‘过来’,我刚往前走了两步,她猛然爬起来抓住我,盯着我问‘想不想报恩’,喘了几息又说‘是时候了’,她说:‘大人,要钱的话就拿我男儿的命去抵好了,随打随卖送给你们。’我就这样被推到了谢七小姐的面前。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秦立每每无钱打酒,都扬言要送走我。谢七小姐细细嗅了嗅我,又伸手捏了捏我的肩骨,伸出舌尖围着我虚晃一下,我瞧着谢七小姐拨弄了一会算盘,说:‘成交,人留下,下次来再给你抹零。’一共二百二十八文,四舍五入二百三十文,就是我整个人的价格。”秦文正低头,捂住脸深吸一口气,“是她教会了我淡漠,又嫌我可怖,我哭起来,隔着院门栅栏伸手去抓,她逃开了,我叫她阿娘,她没有停也没回头,我隔着雨幕看着她消失在路的尽头,谢七小姐说她精神不太好。”
“后来呢,她来看过你吗?”楚云问。
“听说她很快结婚了,我再没见过她。”秦文正眼眸一动,“或许,死了吧。”
楚云乖乖回了宿舍,谢七小姐走到阴影中,对秦文正说:“除了天子,还有那么多得体的职业母亲可以选,宫中府中除却掌印女使,还有司珍、司膳、尚宫、侍医,文有塾师、画家、相士、诗人,武有将军,商有坊主,药有医工,再不济绣娘、针线、侍棋、侍琴、采茶女难道都没有孩子?就算是收养,也有坤道,偏要选墨家和阴阳家血统的人,怎么想的,没有权势依附的人是很可怜的,下次不要随意许愿了,尤其是在投胎的时候,有些局限性条件会改变一切,像你这种阶级的高等文物很难理解。”
秦文正应了一声,低下头,他只是许愿想体验一下类似始皇的童年生活,不过碍于本体因素,他不能选择一个有王位的母亲,谢七小姐告诉他,一生不退不换,但如果不满意,他们还会很快再见面。
“谢七小姐,吕七怎么样了?”
“我刚去看了她,状态不好,可能是水疱,还得再观察一下,需要静养,她的假我批到十五天了,你记一下,如有需要我再批。”谢七小姐说,“还有三三,她接触过吕七,如果隔离没问题的话,不出半月就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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