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永巷托孤存火种 北宫祭灵显真容
直至四年后,武帝驾崩,大赦天下,他们会如约放走宫人。荒草茫茫,古墓默默,谁能想到,这位旷古绝今的帝王,生前后位空悬,走完了他辉煌的一生,也终于落下了历史画卷中属于他的浓墨重彩的最后一笔,当最后一捧封土盖上,标志着属于这个时代的落幕。秦文正凝望着最后一缕夕阳,渐渐没入偌大的茂陵背后,收走了最后的余晖,茂陵历时最长,规模宏伟,数不尽的珠宝玉器葬入其中,而帝陵身旁的后陵,竟是空置,不可谓不遗憾。而他,也失去了相伴身边的妻子。
至于刘询刘病已便是这时从永巷掖庭出来,与青梅竹马许平君相守。尔玉早安排过,在这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从苦难中走过,陈皇后长门终老,宫里三教九流,她也认识了一些可靠之人,即便是不能护好皇后,太子,乃至卫家,也要保留冰山里的火种,不惜任何代价,这是她能为皇后,也是为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毕竟,器灵随葬入土之后,可以做一个选择,去山海异界,或者是成为一个没有灵力的平凡人。
谁知,汉昭帝却在最应该大展宏图的时候,病逝了。清明时节,他去了偏僻狭小的北宫,那里着实冷清,秦文正上过香,自言自语,与她说说话,说说那些只能和亡人说的话。“陛下驾崩了,还有,你离开后,你最喜爱的那株兰花就黑叶枯萎了,那株梅花,也在冬天的时候枯死,没有继续发芽开花,”秦文正愧疚极了,“我,我真的有好好照顾它们,尔玉。”
‘呃,幸好我们没有孩子。’吕尔玉摇了摇头,说。
秦文正四顾,无人,如果说有什么让他感觉还不错的好事,那就是结识了大将军霍光最宠爱的小女儿---霍成君,没有本体傍身的楚云这次终于心满意足地拥有了高贵的出身,二人青梅竹马。
宫人们排成一队提灯走过,忽遇人影,领头的宫人认得她,毕恭毕敬停下。‘掌印使呢?’宫人为她指引了道路,人影谢过离开。秦文正操持完一切典礼,魂不守舍,没一个靠得住的,诚如大司马霍光所说,皇位陷入后继无人的困境,连日来荒唐的糟心事令他应接不暇,烦躁不安,他拉开抽屉,里面是尔玉留下的那枚戒指,他的手骨节分明,戴不上去,秦文正目不转睛拈在手里,凝望着此刻正被圈在戒指中摇曳跳动的烛火,正如被困在宫里的人,屋子暗了,他挑了挑烛芯,越想越乱,难道真应了宫人所言,吕尔玉的存在影响着大汉的气运?不可能,推开门,习习凉风给他增添了一缕清醒,秦文正虔诚抬头,上天,臣走投无路了,请给臣一些指示吧。
夜色渐起,他遥见吕尔玉的身影在狭长压抑的宫道尽头一闪而过,晦暗天色将她的身影衬得单薄,但,吕尔玉和他夫妻多年,不会错的,匆忙追去,一拐却直到荒草丛生的北宫了,高大的建筑伫立在黑暗中,无人问津,好像一只吞人生命的庞然怪物,不然,怎么在皇宫里的人,无论男女,都渐渐失去了鲜活灵动呢。
秦文正还有这的钥匙,门颤颤巍巍嘶哑着,如同苟延残喘的老人,蛛丝遍布,久未打理的灰尘扑面而来,呛得秦文正清醒了一些,器物无法入宗祠,这里,除了供奉着他给吕尔玉的灵位,再无旁人。是疲惫产生的幻觉吗,耳畔忽然传来几声咳嗽,好似喘不过气来似的,是她,只有吕尔玉才这么咳。秦文正毛骨悚然退了出来,这里实在阴冷晦暗,不宜久留,什么都没,但他就是感觉到有人在他耳畔叹气,低语,絮絮呢喃,并坚信吕尔玉正在某个阴暗角落盯着他看,不错,怕吗?怕什么呢到底。
他是名正言顺、独一无二的掌印使,望气者都夸他面如冠玉,一身浩然正气,是不可多得的福寿贵相,还怕人看吗,秦文正睁大双眼,深吸一口气,怒从心起,道:“吕尔玉,你真恶毒,你有什么仇怨?说啊。”
‘我恨,我恨这千罪万恶的封建,我恨这君臣父子的阶层,我恨这压迫一切的规矩,我恨负心的你,我恶毒?你们男人制造出这种泯灭人性的妻妾制度,使女人自相残杀难道不恶毒。我要扯断这枷锁,不再受到束缚,秦文正,我要告诉你,这世间凡事,男子做得,女子亦能。’吕尔玉说。
回过神来的他明白了一切,指尖神经质地颤抖,紧紧握住玉玺,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什么的无可奈何,尔玉的戒指硌了他一下,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将他包围,寒意从脊梁蔓延爬上,紧紧攥住他的心。恍然,他被拉入幻境,他看见了单薄的尔玉,看她拖着孱弱的病体带人在一片狼藉的太子府里翻找,终于在夹缝里找到那襁褓中的婴儿,如同一株娇嫩的新苗,她小心翼翼地抱起皇后一脉所遗留这唯一的骨血,那是太子留下的皇孙,她纤长白皙的枯瘦手指所凝聚的力量,她并不丰满却足够温暖的怀抱,她颤抖的睫毛,她亮晶晶的眼眸,她微启的唇瓣,她屏住的呼吸,她波澜不惊的眼底所流露出柔和的温情,眼角悄然滑落的带着余温的泪,每一滴都饱含着劫后余生、无以言表的喜悦。
看她在院中合掌垂眸,跪伏向上天祈求:“稚子何辜,求上天护佑那孩子平安健康长大。”永巷真的很冷,看着萧瑟,只消一站,便寒彻心骨。她何尝不知,永巷,是有去无回的呢,但她别无选择。当垂死的尔玉躺在床上,这便成了她最后的心愿。
永巷,是啊,破败不堪,不知多少青春性命葬送在那里,化作一缕幽魂,幸得,我在这宫里也有些时日,卖我几分薄面,结识了些侠肝义胆之人,保他,养他,足够了,这深宫里,除了永巷,又有什么地方,能保全这孩子呢。太子旧部,福祸相依,清清白白一个好孩子,干什么扯进勾心斗角里,染些眼高手低的毛病,也学着拿规矩压人。
即便太子一脉,悉数被灭,想想卫皇后,当年也是从宫外进来的,没了卫家,还有太子妃,娘家总会有的,将来我会挑个日子,该送他出宫去,去看高墙外面山花烂漫,也走入寻常巷陌,经历人间疾苦,真情可贵,总归平稳些,也见识些真的东西,日后免得被宫中虚伪迷了眼,我有把握,不需要什么底气,他的血脉出身,今日既能将他拖入永巷,为人诟病,明日,就是最大的底气,还怕回不来吗,在此之前,所谓幼龙潜渊,要做好筹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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