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烫手的号码,与回家的路
那张小小的,写着一串数字的便签,仿佛有千斤重。
林望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韩莉和秦悦的目光,一轻一重,都落在他身上。
他必须接。
也必须用最符合他“林望”人设的方式去接。
他的脸上,瞬间涌起了一股混杂着狂喜、惶恐和不知所措的复杂红晕。他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却又怕那馅饼有毒。
“这……这……韩秘书,这怎么好意思!我……”他结结巴巴,双手有些笨拙地,近乎是“抢”一样,将那张便签从韩莉指间拿了过来,仿佛生怕对方反悔。
他捏着那张便签,像是捏着一张中了头奖的彩票,低头看了又看,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最后只是对着韩莉,又对着办公桌后的秦悦,近乎九十度地,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秦主任!谢谢韩秘书!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绝不辜负领导的信任!”
话说得又响又亮,充满了底层小人物得到垂青后,那种恨不得剖心沥胆的激动。
韩莉脸上的职业化微笑,终于多了一丝真实的笑意。
而办公桌后的秦悦,只是微微颔首,便不再看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文件,仿佛刚才那番举动,对她而言,不过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望知道,这是逐客令。
他不敢再多停留一秒,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退出了办公室,直到后背贴到门板,才敢转过身,轻轻地,将门带上。
“咔哒。”
门锁合上的声音,像一道分界线,将两个世界隔开。
门内,是安静、清冷,权力在无声中流淌的密室。
门外,是现实,是需要他独自面对的,危机四伏的丛林。
林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感觉到了更深的寒意。
一个巴掌,一颗甜枣。
秦悦用赵铁军的威胁给了他一巴掌,又用这个看似是“恩赐”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一颗甜枣。
可这颗枣,是烫的,甚至是带毒的。
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她的私人号码,却偏要通过秘书的手,再“赐”给自己一个工作号码。
这是在告诉他:你之前通过什么渠道拿到我的联系方式,我不管,也不问。从现在起,这个,才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官方的,被允许的联系方式。你,要守规矩。
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将他拉进了她的游戏,然后亲手为他画下了一个圈。
林望低头,摊开手心。
那张便签纸,已经被他手心的冷汗,浸得有些微微发皱。
他没有立刻回档案室,而是拐进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脸,也让他那根因为过度紧绷而快要断裂的神经,稍微冷静了一些。
镜子里,是一张苍白,却眼神锐利得吓人的脸。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用“愣头青”的视角去看待这一切了。
从他看到周副省长头顶的“死”字开始,他就已经回不去了。
他慢慢地直起身,关掉水龙头,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镜子里的那个人,眼神已经重新变得温和、木讷,甚至带着几分憨厚。
他将那张便签,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了上衣的内侧口袋,这才转身,朝着辅楼走去。
推开档案室的门,里面的景象一如往常。
“哎哟,小林回来啦!”黄姐第一个发现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毛线,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怎么样怎么样?秦主任找你什么事啊?那么大的领导,是不是特严肃?”
老钱也放下了报纸,扶了扶老花镜,耳朵竖得像兔子。
林望的目光,第一时间,却是落在了角落里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赵铁军。
他依旧靠在椅子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嘴里那根没点燃的烟,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
但林望的【仕途天眼】看得清清楚楚。
赵铁军头顶那片崩裂的水泥地,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愈合。那幽蓝色的,深海旋涡般的气运,依旧在缓缓旋转,甚至比刚才更加深邃,更加危险。
他在等。
等自己回来,看自己的反应。
林越心中一凛,脸上却立刻堆起了那种既兴奋又后怕的表情。
“黄姐,钱哥,你们是没见着,那办公室,又大又亮,我进去腿都软了!”他一拍大腿,声音里带着夸张的后怕,“秦主任就问了我那报告在哪儿找到的,我……我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那后来呢?”黄姐追问。
“后来?”林望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神色,“后来秦主任的秘书,叫韩莉,人特别好,还给了我她的工作电话,说以后档案室有急件,可以直接找她!”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将胸口那个放着便签的口袋,拍得“啪啪”响。
这番表演,堪称完美。
一个没见过世面,被大领导召见后吓得半死,又因为得到了一点小恩惠而沾沾自喜,迫不及待回来炫耀的年轻人形象,活灵活现。
“哟!真的假的?”黄姐的眼睛都亮了,“那可是主任秘书啊!小林,你这……这是要转运了啊!”
老钱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端起紫砂壶喝了一口:“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
整个档案室,都因为这个消息,而变得有些鲜活起来。
只有赵铁军,依旧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但林望的余光,却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在他提到“韩秘书”和“工作电话”时,赵铁军嘴里那根香烟,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他头顶那幽蓝色的旋涡,旋转的速度,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林望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番表演,又一次,蒙混过关了。
他把秦悦的“恩赐”,变成了一种可以向同事炫耀的“资本”,这种小人得志的浅薄,恰恰是最好的伪装。它能最大程度地,打消赵铁军对自己“另有所图”的怀疑。
你一个心机深沉,所图甚大的人,会因为一个秘书的电话号码,就高兴成这样?
不会。
只有傻子才会。
林望在黄姐和老钱的恭维和打趣声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埋头整理那些故纸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这一次,他感觉背后那道如芒在刺的目光,终于,缓缓地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临近下班,黄姐和老钱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地走了。
赵铁军也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提着他的渔具,晃晃悠悠地出了门,从头到尾,没和林望说一句话。
档案室里,很快就只剩下林望一个人。
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从内侧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有些湿润的便签,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还留着那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只有十三个字的短信。
“封条,是用来保护的,不是用来隔绝的。”
现在,他有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号码。
一个,来自黑暗中,充满了神秘与试探。
另一个,来自聚光灯下,充满了规矩与警告。
他该如何储存?
林望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
最后,他点开了通讯录,新建联系人。
姓名:韩秘书。
他没有存“韩莉”,更没有存“秦悦”。
“韩秘书”,这是一个最标准,最本分,最没有想象力的称呼。他相信,如果秦悦能看到他的手机,这会是她最满意的答案。
存好之后,他看着那条匿名的短信,犹豫了片刻。
删掉?
不。
删掉,就等于抹去了痕迹,等于承认自己心虚。
他只是平静地,退出了短信界面,将手机揣回兜里。
一切,都像是最普通的一天。
他收拾好东西,关上灯,锁好档案室的门,走出了省政府大院。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挤满了下班的人。空气里,混杂着汽车的尾气和路边小吃摊的香气。
林望挤上了一辆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高楼大厦在飞速后退,城市的霓虹一盏盏亮起。车厢里,有人在打电话和家人争论晚上吃什么,有年轻的情侣戴着同一副耳机听歌,有疲惫的上班族靠着窗户打盹。
这熟悉的人间烟火气,让林望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就在几十分钟前,他还在那个清冷得近乎不真实的办公室里,面对着一个头顶盘绕着紫色龙气的女人,和一个藏着惊天秘密的“睡虎”,进行着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生死搏杀。
而现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为每个月三千块工资奔波的年轻人。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林望不知道。
他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脚下是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深不见底的世界。
回到那个租来的,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单间,林望将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连灯都懒得开。
黑暗中,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疲惫的跳动声。
今天发生的一切,像一部快进的电影,在他脑中反复播放。赵铁军的警告,秦悦的试探,韩莉的笑,那两根诡异的桃红色丝线,还有手腕上那圈依旧火辣辣的红印……
每一帧画面,都充满了信息,也充满了危险。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电脑,滚烫,且濒临死机。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
“嗡——”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林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睡意全无。
他几乎是弹坐起来,用颤抖的手,摸出了手机。
是秦悦?是韩莉?还是……赵铁军?
他划开屏幕,一道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紧张的脸。
屏幕上,是一条新短信。
来自那个他没有删除的,熟悉的陌生号码。
短信的内容,比上一次更加简短,只有三个字,却像三把烧红的尖刀,狠狠地,插进了林望的瞳孔里。
“他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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