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可他连剧本都没见过
孙浩的手，温暖而有力。
办公室里，其他几双眼睛，带着善意的好奇，注视着这个新来的、年轻的副主任科员。
一切，都像是一场完美的，充满了希望的开局。
然而，口袋里手机那一下轻微的震动，却像一枚无声的鱼雷，撞在了林望这艘刚刚驶离港口的小船上。
“书不错，就是有点旧了。”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字眼，却像魔鬼的耳语，精准地在他耳边响起。
一股寒意，从被孙浩握着的手心，沿着手臂，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的大脑，在那一刻，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那抹在档案室里磨练了许久的，带着几分腼腆和拘谨的笑容，像是焊死在了脸上，完美无瑕。
“孙部长客气了，以后还要您和各位同事多多帮助。”林望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另一只手顺势扶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用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将手机的震动感，彻底按灭。
孙浩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引向办公室里。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团省委宣传部，不大，一个大开间，四张办公桌。除了部长孙浩，还有三位同事。
“这位是李莉，咱们部的笔杆子，也是开心果，负责新媒体运营。”孙浩指着一个扎着丸子头，脸上有点婴儿肥的年轻女孩说道。
林望的【仕途天眼】扫过，李莉的头顶，是一片活泼的粉红色气运，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但根基不稳，时强时弱。
“林哥好！”李莉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清脆，毫不认生。
“李莉姐好。”林望连忙点头。
“这位是王涛，咱们部最稳重的老大哥，重要文稿都由他来把关。”孙浩又指向一个戴着眼镜，神情严肃，正在埋头敲字的男人。
王涛头顶的气运，是一片沉静的蓝色，稳固，却也有些黯淡，缺少锐意进取的红色锋芒。这是一个安于本职，能力足够，但机遇和野心都欠缺的人。
王涛只是抬了抬眼镜，对林望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还有一位今天去省电视台送材料了，下次再介绍。”孙浩说着，指了指靠窗的一个空位，“小林，以后你就坐那儿，采光好，视野也不错。”
那是一个崭新的工位，桌上电脑、文件夹、笔筒一应俱全，擦得一尘不染，甚至能闻到清洁剂淡淡的柠檬香。
“谢谢孙部长。”林望走过去，抚摸着光滑的桌面，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崭新的工位，像是崭新的牢笼。
他坐下来，身体陷进柔软的办公椅里，目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望向不远处那栋庄严肃穆的省政府办公大楼。
他知道，有一双，甚至不止一双眼睛，正从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穿透这重重楼宇，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个发信人，秦悦。
她用这种方式，再一次向他宣告了她的无所不能。
“需要读卡器吗？”
“书不错，就是有点旧了。”
这两条信息连在一起，意思再明白不过。
你藏东西的手段，我看穿了。那本书，太旧了，那种地方，瞒不过我。你手里的东西，没有我的帮助，你连看都看不了。
这不是威胁，是引诱。
她像一个最高明的渔夫，不急着收网，只是时不时地抖一下鱼线，让水里的鱼，感受到那枚致命的鱼钩，就在嘴边。
她要的，不是恐惧，是依赖。
“小林，先熟悉一下环境，别紧张。”孙浩的声音打断了林望的思绪，他递过来一个文件夹，“不着急上手，先看看咱们部近期的宣传计划和一些活动简报。”
“好的，谢谢部长。”林望接过文件夹，翻了开来。
孙浩的办公室在里间，他交代完，便转身走了进去。
林望看着他的背影，【仕途天眼】之下，孙浩头顶那片锐利的红色剑形气运，锋芒毕露。而在那剑柄的位置，一根若隐若现的银色丝线，连接着，向上延伸，穿透天花板，指向了省政府大楼的方向。
不是代表着绝对靠山的金色，而是代表着互利盟友的银色。
孙浩，这位年轻有为的宣传部长，背后也有人。
林望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手头的文件上。
他看得极其认真，一字一句，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完全是一副初来乍到、勤奋好学的新人模样。
但他脑子里，却在疯狂地进行着一场风暴推演。
宋怀明，张劲松，秦悦。
狮子，毒蛇，猎鹰。
三方都想要他手里的“刀”，或者说，是想要他这个“持刀人”。
宋怀明给了他官位，是想把刀柄攥在自己手里。
张劲松给了他内存卡，是想借他的手，把刀捅出去。
而秦悦，则是在天上看着，确保这把刀，不会彻底落入任何一方的掌控。
他藏起内存卡的举动，在宋怀明和张劲松看来，或许是谨慎，是自保。但在秦悦眼中，却成了一场被她全程围观的，笨拙的表演。
他输了吗？
林望的手指，在文件光滑的纸页上，轻轻敲击着。
不，还没输。
秦悦知道他把卡藏在了图书馆，但她不可能知道，是哪本书，哪一页。
图书馆数百万册藏书，尤其是那些脆弱的古籍，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派人一本本翻查。那动静太大了。
所以，东西依然是安全的。
只是他自己，彻底暴露了。
他从一个暗处的观察者，变成了一个明处的棋子。
一颗三方都在争夺的，关键的棋子。
“林哥，你从省办调过来的，好厉害啊！”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扎着丸子头的李莉端着水杯，凑了过来，大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听说省办档案室，都是活化石级别的人物，你怎么这么年轻就进去了，还升得这么快？”
来了。
办公室里的新人，总要面对这种看似不经意，实则带着试探的盘问。
林望抬起头，脸上露出那副标志性的，有些憨厚的笑容：“没什么厉害的，我就是运气好。在档案室就是整理旧文件，每天跟灰尘打交道，领导们可能看我比较踏实，正好团委这边有空缺，就让我来锻炼锻炼。”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暗暗捧了团委一句。
李莉眨了眨眼，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怎么满意，但又找不到什么破绽。
“那也很厉害了，我们都是考进来的，熬了好几年才转正呢。”她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小的羡慕和不甘，“你一来就是副主任科员，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莉姐你别笑话我了，我什么都不懂，以后工作上还要你多带带我。”林望的姿态放得更低了。
这种谦卑，让李莉很受用。她头顶那片粉红色的气运，跳动得更加欢快了。
“好说好说，以后有事就叫我。”她拍了拍胸脯，像个大姐大一样，端着杯子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林望松了口气，继续低头看文件。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关。
在这个新的环境里，他必须比在档案室时，更小心，更谨慎。
他不能再是一个边缘人，他必须融入这里，同时，又不能让任何人，看穿他那层温和无害的伪装。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这种平静而又暗流涌动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林望将孙浩给他的那叠文件，全部看完，甚至还拿了纸笔，将里面的重点和一些疑问，分门别类地记了下来。
这份认真，让偶尔路过的王涛，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临近下班，办公室里的气氛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李莉已经开始在电脑上偷偷浏览购物网站，王涛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开始收拾桌面。
林望也合上文件，将自己记的笔记，工工整整地放进抽屉里。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里间办公室的门开了。
孙浩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小林，等一下。”
林望的心，微微一跳，站直了身体：“部长。”
“今天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吧？”孙浩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问道。
“挺好的，同事们都很好，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那就好。”孙浩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你做的笔记我刚才看到了，很用心，是个做事情的样子。”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一种闲聊的口气说道：
“对了，省图书馆那个古籍数字化修复的项目，我们部也算是个协办单位，主要是配合做一些宣传工作。”
林望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图书馆……
“我听在图书馆工作的朋友说，他们最近进度有点慢，主要是一些旧的地方志，年代久了，纸张脆得很，修复起来特别麻烦。”
孙浩的目光，不经意地从林望的脸上扫过，继续说道：
“尤其是像安和县那种地方的县志，版本又多又杂，听说还有孤本，特别金贵。”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很随意，就像是单纯的分享一些工作相关的八卦。
可“安和县”这三个字，像三枚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林望的耳朵里。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快要凝固了。
他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孙浩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温热的掌心，像一块烙铁，烫得林望的皮肤一阵刺痛。
“你在档案室待过，肯定知道这些故纸堆的价值。行了，就是随便聊聊，别往心里去。”
孙浩笑了笑，转身对办公室其他人说道：“都别加班了，早点回去吧。”
说完，他便拿起自己的公文包，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林望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办公室里，李莉和王涛也陆续离开，并和他打了招呼。
“林哥，明天见！”
“小林，走了。”
林望只是木然地点着头，脸上的肌肉，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直到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窗外的夕阳，将他的影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拉得又细又长。
他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孙浩办公室那扇紧闭的门。
【仕途天眼】之下，那片锐利的红色剑形气运，依旧高悬。
但此刻，林望看得清清楚楚。
那根连接着剑柄的，细微的银色丝线，它的另一端，并非指向省政府大楼，而是……穿透了楼板，径直向下，连接到了某个他看不见，却能清晰感应到的，冰冷的，带着掌控与毁灭气息的，黑色气运源头。
那片黑色，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秦悦。
孙浩，不是宋怀明的人，也不是张劲松的人。
他是秦悦的人。
这个看似热情、前途光明的年轻部长，从一开始，就是秦悦安插在这里，等着他自投罗网的，一枚棋子！
林望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他以为自己跳出了狮口，躲开了蛇吻，却没想到，自己一头扎进了鹰巢。
就在这时，他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铃——铃——”
刺耳的铃声，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惊悚。
林望看着那个闪烁着红灯的电话，他知道，这是谁打来的。
他颤抖着手，拿起了话筒。
“喂。”
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秦悦那带着几分戏谑的，清冷的女声。
而是一个他同样熟悉，此刻却让他更加毛骨悚然的声音。
是孙浩。
“小林，忘了跟你说个事。”孙浩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笑意。
“你桌上那个新的笔记本，是我托人从省公安厅技术处拿的，绝对干净。”
“还有，你要的那个东西，我放在你抽屉里了。”
“一个全新的，读卡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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