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降的棋手,与无声的牌局
“你这儿,挺热闹啊。”
沈重山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轰然砸进采石场这潭死水里,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每个人心中最深沉的恐惧。
赵东来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他不是没见过大领导,市里的几位主要领导,他都曾在各种场合远远见过。但那些人身上的气场,与眼前这个男人相比,就像山丘比于泰山,溪流比于江海。
那是一种纯粹由权力和地位,经过岁月沉淀,熬炼出的威严。不需言语,不需动作,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的精神防线寸寸崩塌。
尤其是,当这个男人叫沈重山的时候。
江东省的“法”,就是由他执掌。江东省所有穿制服的人的命运,都在他一念之间。
赵东来刚刚才在林望的逼迫下,把自己的命,从钱宏远的刀口下暂时挪开。可他妈的,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主动凑到了沈重山这柄更锋利、更沉重的铡刀之下。
他甚至能想象出,如果自己晚了十秒钟,如果那把配枪此刻还在腰间,沈重山会用怎样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人赃并获”的罪证。
钱宏远是想让他死。
而沈重山,是想让他,连同他背后的钱宏远和刘广志,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沙尘,迷了人的眼。
赵东来低着头,让帽檐的阴影遮住自己所有的表情。他能感觉到沈重山的目光,像手术探灯一样,在他身上来回扫视,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剖析个干干净净。
他不能慌。
林望那个鬼魅般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现在是“受害者”,是“目击者”,是一个恰好路过的,倒了八辈子血霉的警察。
这是林望给他写的剧本,他必须演下去。
“报告领导。”赵东来抬起头,迎着沈重山的目光,声音刻意压得平直,不带任何情绪起伏,像在做最寻常的工作汇报,“我是市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赵东来。今天休假,私事路过此地,听见枪声,前来查看。现场发现两名死者,一名伤者,还有一名……目击证人。”
他将自己的身份和行为,定义得清清楚楚。
休假,私事,听见枪声。
这三条,将他与这起案件的所有前因,都撇得干干净净。他不是来设局的,他只是一个尽职的,听见枪声就冲上来的警察。
沈重山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没有再追问赵东来,而是迈开步子,缓缓地在场中走动起来。他的皮鞋踩在碎石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两具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目光在他们眉心的弹孔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了。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两条人命,更像是在评估两件物品的价值。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哀嚎的刘峰身上。
“爸……我爸是刘广志……”刘峰此刻也认出了来人是谁,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就想凑过去,脸上涕泪横流,“沈书记!救我!是赵东来!是他想杀我!他跟那些枪手是一伙的!”
面对这颠倒黑白的指控,赵东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沈重山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蠕动的刘峰,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近乎于无的弧度。那不是笑意,而是一种猫看见了老鼠的,玩味。
“哦?”他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他问了赵东来一个问题。
一个让赵东来瞬间如坠冰窟的问题。
“赵支队长,你的枪呢?”
来了。
赵东来心中警铃大作。这是最致命的陷阱。
如果他说没带,一个刑警队长,哪怕是休假,路遇枪案,赤手空拳冲上来?不合常理。
如果他说带了,那枪在哪?交出来。拿不出来,就是私藏枪支,罪加一等。
他感觉自己的后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报告领导。”赵东来维持着最后的镇定,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我是来龙脊山水库钓鱼的,没带枪。”
这是一个蹩脚的,但却是唯一的借口。
“钓鱼?”沈重山重复了一遍,那意味难明的目光,扫过这片荒凉死寂的采石场,“这里的鱼,看来不太好钓啊。”
赵东来沉默着,不再说话。
他说多错多,现在,只能赌。赌沈重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会立刻对他怎么样。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林望,尽收眼底。
从沈重山下车的那一刻起,他的【仕途天眼】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男人。
在那常人无法看见的世界里,沈重山头顶的气运,已经不是林望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形态。那不是周副省长的紫红华盖,也不是钱宏远的黑金宝塔。
那是一片纯粹的,燃烧的金色烈焰。
火焰冲天而起,足有十数米高,凝而不散,仿佛要将天都烧出一个窟窿。火焰的形态,不是稳固的,而是在不断地跳动、升腾,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攻击性和侵略性。在那团金色烈焰的中央,那个古朴的篆字“沈”,散发着煌煌天威,让林望只是看着,就感觉自己的天眼传来阵阵刺痛。
这根本不是一个省管干部的气运。
这股气运,已经有了问鼎中枢,执掌一国权柄的雏形。
林望再看他与身后那些随行人员之间的关系线。清一色的,粗壮的银色盟友线,没有一根杂色。这说明,沈重山带来的这个团队,是一个高效、忠诚,且执行力极强的战斗集体。
这是一个真正的枭雄。
林望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又往水泥墩后面缩了缩,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看到沈重山那如同实质般的金色气运,扫过赵东来头顶那柄刚刚成型的血色利刃时,血刃明显地晃动了一下,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赵东来,完全被压制了。
沈重山不再理会赵东来,他转过身,走向那个缩在角落里,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快递员。
“你,过来。”
快递员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差点跪在地上。“领导……领导我……我就是个送快递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把你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一遍。”沈重山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快递员哆哆嗦嗦地,语无伦次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从他打电话联系收件人,到刘峰开着跑车出现,再到那无声的杀戮,和后面密集的枪声,全都说了一遍。
他说得很混乱,但核心信息很清楚:他只是个送快递的,然后莫名其妙就爆发了枪战,他不知道枪手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杀人。
沈重山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追问。
等快递员说完,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身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精悍的年轻人说:“小李,带这位同志去车上休息,好好安抚一下。他是重要证人,要保护好。”
“是,老板。”那个叫小李的年轻人应了一声,便带着快递员走向车队。
林望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沈重山说的是“老板”,而不是“书记”。
这种称呼,只有最核心的,绝对的心腹才会使用。
他再看那个小李的气运,锐意进取的剑形红光,虽然远不如赵东来那般凝实,但也已经是一方人物。这,是沈重山的大秘。
处理完快递员,沈重山的目光,终于落回了林望身上。
从始至终,林望都靠在水泥墩上,像一个被吓傻了的路人,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他头顶那团最低级的,代表着边缘人和前途黯淡的灰色气运,在这一片尸体、鲜血和冲天金光的映衬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就像一颗不会发光的尘埃。
沈重山看着他,眉头,第一次,微微皱了起来。
不是因为怀疑,而是因为……困惑。
这个年轻人,太镇定了。
赵东来一个老刑警,都肉眼可见的紧张。刘峰这个衙内,更是吓得屁滚尿流。那个快递员,几乎精神崩溃。
可这个年轻人,从他下车到现在,心跳的频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像一个幽灵,一个与这片修罗场格格不入的,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就在这时,远处公路的尽头,警笛声大作。
红蓝色的警灯,在山路的拐角处一闪一闪,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里靠近。
市局的专案组,终于到了。
沈重山知道,自己独占现场,进行第一轮“信息筛选”的时间,结束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口吞掉了赵东来配枪的深潭,眼神幽深。
然后,他转过身,就在即将走向自己专车的那一刻,他停下了脚步,目光,像一把精准的标枪,直直地投向了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的,角落里的“尘埃”。
他看着林望,问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
“你呢,小同志。”
沈重山的声音,穿过风声,穿过越来越近的警笛声,清晰地落在了林望的耳中。
“你是哪个单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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