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三种可能，一个女人的求救
“我是苏晚晴。”
这五个字，像五根淬了冰的银针，透过听筒，精准地刺入林望的耳膜。
没有试探，没有迂回，一种单刀直入的决绝，带着玉石俱焚的凉意。
林望的身体僵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微微发白。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因为老马的出现而剧烈跳动的心，在这一刻，骤然漏跳了一拍。
苏晚晴。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私人号码？
这个号码，是他考上公务员后新办的，除了家人和几个最要好的同学，只有孙宇知道。
是孙宇给的？还是周岱岳授意的？
林望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仕途天眼】带来的洞察力让他立刻对每一种可能进行推演。
如果号码是周岱岳或者孙宇给的，这代表着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已经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级，将自己正式推到了前台，作为与苏晚晴联络的秘密渠道。这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授权。
但，万一不是呢？
万一是敌人通过某种手段搞到了自己的号码，用这个电话来试探自己，甚至……是来锁定自己的位置？
林望的后背渗出一层薄汗。他想起了老马的警告：“你那手‘浑水摸鱼’，玩得有点糙。”
难道是自己的行动露出了马脚，被敌人抓住了尾巴？
电话那头，苏晚晴没有催促，只有一片死寂。但林望能感觉到，那片死寂背后，是一双正在审视着他的眼睛，和一个已经濒临绝境的灵魂，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他想起了老马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想起了那句“路，要一步一步走，才稳当”。
“苏小姐？”
林望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深夜陌生来电惊扰的睡意和迷茫，他刻意没有用“您”，而是用了平辈相称的“你”，瞬间将自己的姿态，拉回到了一个普通科员的位置上。
“是我。”苏晚晴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极度的疲惫，“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你的号码，是周省长给我的。”
林望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是一松。
是周岱岳。
这个答案，既在他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周岱岳这是在下一招险棋。他没有通过孙宇这个官方的“白手套”，而是选择让自己这个“不存在的棋子”，直接与风暴中心的苏晚晴建立联系。
这意味着，周岱岳可能也意识到了，孙宇的身边，并不干净。他需要一个全新的、绝对可靠的、游离于所有派系视线之外的传声筒。
而自己，就是那个人。
“周……周省长？”林望的声音里，适时地注入了惊慌与无措，像一个忽然被卷入高层博弈的无辜小卒，“苏小姐，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就是一个管档案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警惕地观察着楼下的动静。
夜色下的省政府大院，寂静无声，只有几盏路灯在尽忠职守地散发着光晕。
一切正常。
“你不用知道太多。”苏晚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只需要听，然后，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周省长。”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求人，更像是在下达一个命令。
林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这个女人，不是一朵攀附权贵的菟丝花，她有自己的风骨，和不为人知的底牌。
“网上的那些东西，你看到了吗？”苏晚晴问。
“什么东西？”林望继续扮演着那个一无所知的“边缘人”。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意味的冷笑。
“看来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好，干净一点，反而更安全。”苏晚晴顿了顿，声音变得凝重，“有人想让我身败名裂，闭上嘴巴。他们把我塑造成一个可以被任何人染指的女人，这样，就算我将来开口说话，也不会再有任何人相信。”
这番话，与老马的分析，不谋而合。
林望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猜对了。苏晚晴，正在主动地，向他揭示老马所说的那个“第三种可能”。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望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属于年轻人的、不谙世事的愤怒和好奇。
“因为一份名单。”苏晚晴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四周有无数双耳朵在偷听，“一份藏在‘清源基金项目’补充协议里的，海外受益人名单。”
清源基金！
林望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正是周岱岳让他秘密调查的项目！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政绩工程，里面牵扯的最多是经济问题，却没想到，背后还藏着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上的人，才是清源基金真正的控制者。他们利用这个项目，把国内的资金，洗白，然后转移出去。”苏晚晴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倾吐一个压抑了太久的秘密，“我无意中拿到了这份名单的副本。我本来想找机会，直接交给周省长，但他身边的人，我一个都信不过。”
“所以，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
林望的脑海里，瞬间勾勒出了一幅完整的图景。
一个孤身犯险的女人，手握着足以掀翻江东官场的致命证据，却发现自己身边群狼环伺，无人可信。于是，她只能选择一种最危险，也最引人注目的方式——制造桃色绯闻，将自己和这潭浑水里，唯一一个她认为有可能查清真相的高官，死死地绑在一起。
这哪里是什么桃色事件，这分明是一场现代版的“荆轲刺秦”，只不过，她献上的不是地图，而是她自己的名誉。
而自己，那个自作聪明的“搅局者”，险些就亲手毁掉了她所有的努力。
一股冷汗，顺着林望的脊背，缓缓滑落。
“那……那份名单呢？”林望的声音有些干涩。
“被我藏起来了。”苏晚晴说，“但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今天晚上，有人撬了我家的门锁。我不敢回家，现在躲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我需要你帮我。”苏晚晴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请求的意味，“帮我约周省长见一面。我必须把东西，亲手交给他。”
这是一个陷阱吗？
林望的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这是敌人设下的局，那么约周岱岳见面，就是为了将他引出来，进行致命一击。
可如果苏晚晴说的是真的，自己拒绝她，就等于掐断了周岱岳获取核心证据的唯一渠道，甚至可能，会把这个女人，彻底推向深渊。
他再次想起了老马的话。
“告诉所有人，它就是个三。”
一个完美的，将苏晚晴从“捞女”形象中解脱出来，塑造为“悲情英雄”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他需要做的，就是顺着苏晚晴给出的剧本，把它变成现实。
“苏小姐，你……”林望的语气变得迟疑，挣扎，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一个良心未泯的年轻人，在巨大的风险面前，最终选择了正义。
“我相信你。”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电话那头的苏晚晴，呼吸声明显一滞，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听起来胆小怕事的年轻科员，会如此干脆地，选择相信她。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约见周省长。”林望的语气依旧“单纯”，“我只是个小人物，领导的行程，我怎么可能知道。”
“但是，”他话锋一转，“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提供一些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或许……我能想办法，帮你把证据，递到孙秘书那里。孙秘书是周省长的第一秘书，他肯定有办法。”
林望没有答应她去约见周岱岳，而是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
他要证据。
这既是保护自己，也是在试探苏晚晴的底牌。
更是为了，给那个“第三种故事”，准备最关键的，也是最动人的素材。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望能想象得到，苏晚晴此刻正在进行着何等激烈的天人交战。把证据交给一个只通过一次电话的陌生人，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赌赢了，海阔天空。
赌输了，万劫不复。
“我凭什么信你？”苏晚晴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警惕。
“你没得选。”林望的语气很平静，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中了对方的要害，“你给我打电话，本身就是一场赌博。你赌周省长会信你，赌我这个传话的人，不会出卖你。现在，你只能继续赌下去。”
“而且，”林望加重了语气，“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些想让你闭嘴的人，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周省长。我们，才是一边的。”
“我们”。
这个词，就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又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林望以为她要挂断电话的时候，苏晚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决断。
“好。我信你一次。”
“我手里，有一段录音。是名单上其中一个人，在酒后，亲口承认洗钱过程的录音。”
“我不能把它直接发给你，太危险了。”苏晚晴说，“明天中午十二点，江州大学老校区，钟楼底下，我会把一个U盘，放在第三排长椅的下面。你去取。”
“我怎么确定那就是你放的？”林望问。
“U盘是黑色的，上面，会贴着一张小小的，蓝色的蝴蝶贴纸。”
说完，苏晚晴似乎还想再交代些什么，但电话那头，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的，凶狠的咒骂。
“臭婊子！还敢打电话！”
苏晚晴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电话被猛地挂断了。
嘟——嘟——嘟——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林望站在窗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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