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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树梢上的风景,与深夜的叩门声


那条短信,像一根无声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林望刚刚建立起来的、作为幕后操盘手的万丈豪情。

“树梢上的风景,好看吗?”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戏谑。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林望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站在了雪地里,每一寸皮肤都在收缩。他刚刚才将王凯这把钝刀扔进舆论的江湖,自以为藏身于最深的幕后,可对方的视线,却早已穿透了所有的迷雾,落在了他这个始作俑者的身上。

是谁?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孙宇?不可能。孙宇的风格是命令与执行,是淬了冰的钢铁,绝不会用这种近乎调侃的语气。

周岱岳的敌人?有可能。这是一种警告,一种猫捉老鼠式的炫耀,告诉他,你所有的挣扎,都在我的注视之下。

林望的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死死地盯着“树梢”这两个字。

今天清晨,薄雾之中,老槐树下,那个打着太极的身影,那句看似随口点拨的话,重新在他脑海里变得清晰无比。

“风向要变的时候,树梢总是动得最厉害。”

是老马!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无法遏制。林-望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混杂着震惊、忌惮,还有一丝被看穿的狼狈。

那个在办公室里混吃等死,人畜无害,头顶一片灰色气运的老同事,竟然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一举一动。他不仅知道自己见了周岱岳,甚至连自己刚刚发动的舆论战,都看得一清二楚。

林望再次催动【仕途天眼】,看向自己与老马之间那条平平无奇的白色关系线。他知道,这根线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他目前还无法看透的、更深层次的连接。而老马头顶那片灰云深处,那枚由银线编织而成的古朴“令”字,此刻仿佛也感应到了他的窥探,微微闪烁了一下,散发出一种让他心悸的、内敛的威严。

这条短信,不是警告,而是一个考题。

一个来自神秘高人的,新的考题。

老马在问他,你爬上了树梢,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感觉如何?是准备迎风而上,还是会畏惧高处的寒风?

林望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划过。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回复,都将被对方细细揣摩。说“风景很好”,显得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说“害怕”,又显得懦弱,难堪大用。

他想起了老马那句“路,要一步一步走,才稳当”,想起了自己对周岱岳说的“我想看看,这天底下的清水,要如何才能永远地清下去”。

他走到桌前,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然后删掉,又重新敲击。

最终,他只回复了九个字。

“风太大,站不稳,想下地。”

没有标点,平铺直叙,像一句最朴实的牢骚。

这九个字,既回应了“树梢”之问,承认了高处的风险;又暗含了“脚踏实地”的姿态,表明自己并未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更重要的是,透出了一股子“我想做事,但不想惹事”的年轻人独有的谨慎与实在。

这是最符合他“边缘人”身份的回答,也是“扮猪吃老虎”的精髓所在。

点击发送。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林望的心,却悬在了半空。他像一个交出了考卷的学生,等待着那位神秘的阅卷老师,给出最终的评判。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手机静默无声,再没有任何回复,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林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有些冰凉。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对方既然没有再追问,就代表着认可了他的态度。

他将手机扔在床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棋局已经开始,他不能只盯着一个对手。

他熟练地登录了那个半废弃的“都市夜归人”论坛。那篇关于苏晚晴的旧帖子,已经被顶到了首页最显眼的位置。

而帖子的画风,已经彻底歪了。

“卧槽!最新猛料!苏晚-晴跟咱们江东地产大王‘陈半城’有一腿!有人拍到他俩在维也纳私会!”

“楼上的消息落后了!我朋友在金融圈,说苏晚晴真正的金主是搞风投的‘江北狼’李总,去年李总送了她一套观澜国际的房子,就是照片里那个小区!”

“都别瞎猜了!我表姐是电视台的化妆师,她说苏晚晴跟一个香江来的过气男明星关系匪Mèi,经常深更半夜对剧本!”

王凯这把钝刀,比林望想象中还要好用。

他找来的水军,显然不是什么专业团队,发言粗俗,逻辑混乱,甚至连一些富豪的名字都打错了好几个。但这种粗鄙,反而带着一种野生的、不加掩饰的真实感。

无数真假难辨的“猛料”,如同泥石流一般,瞬间涌入了这片小小的八卦池塘。各种版本的“男主角”粉墨登场,每一个都比“省里某位领导”这个模糊的概念,要劲爆得多,也更符合吃瓜群众的想象。

最初那条引火烧向周岱岳的回复,已经被彻底淹没在了这片信息的汪洋大海之中。就像一滴墨水,滴进了一缸芝麻酱里,再也翻不起半点波澜。

浑水,才能摸鱼。

现在,这潭水,已经被搅得足够浑了。

林望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仕途天眼】开启,他隔着网络,望向王凯的气运。

那片灰色的云气,此刻正被刺目的黄光搅动得天翻地覆。贪婪与欲望,已经彻底压倒了安分。而在那片灰黄的云气顶端,那根代表着风险的黑色丝线,也随之变粗了一些,像一条盘踞在云层里的毒蛇,随时可能择人而噬。

这是一笔交易,王凯得到了他想要的钱,也必须承担相应的风险。

林望关掉网页,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他只是暂时按住了“树梢”的晃动,却远没有改变“风向”。真正的对手,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伎俩就善罢甘-休。他们看到舆论被带偏,一定会采取更激烈的反制手段。

暴风雨,还远未到来。

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让他那因为持续精神高度集中而有些发烫的大脑,稍稍降温。

他看向自己的气运。

那株紫红色的嫩芽,在周岱岳那磅礴的紫红华盖的遥遥映照下,依旧顽强地生长着。缠绕在它身上的,源于苏晚晴的那缕桃花黑线,在舆论被搅浑之后,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

但同时,一缕全新的、带着神秘银光的细线,从虚无中生出,一端连接着他的气运,另一端,则延伸向一个他无法看透的、被灰色气运笼罩的未知所在。

这是老马的线。

它不是代表靠山的金色,不是代表盟友的银色,也不是代表敌人的黑色。它就是一种纯粹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连接。

正当林望出神之际。

咚。

咚咚。

一阵突兀的、极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地响了起来。

林望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房门。

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半,宿舍楼里早已万籁俱寂。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他这个无名小卒的门?

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走廊的声控灯没有亮,外面一片昏暗。

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微微佝偻的轮廓,静静地站在门外。

林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缓缓地,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另一只手,则悄悄握住了桌上一根沉重的金属书立。

“谁?”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警惕。

门外的人,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几秒钟,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总是笑呵呵的声音,慢悠悠地传了进来,穿透了厚重的门板。

“小林啊,是我,老马。”

林望握着书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知道,真正的考题,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松开手,深吸一口气,然后拉开了房门。

门外,老马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啤酒和一包花生米,像是刚从某个街边小店溜达回来。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配上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和任何一个住在隔壁的、爱喝两杯的退休大爷,没有任何区别。

【仕途天眼】中,那片灰色的气运,依旧沉闷。那枚古朴的银色“令”字,隐藏在最深处,不露分毫。

仿佛清晨的太极,傍晚的短信,都与他无关。

“看你屋里灯还亮着,就知道你小子没睡。”老马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脸上的笑容,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意味深长。

“睡不着?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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