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十分钟生死局，一份台词定乾坤
黑色的奥迪A8L如同一条沉默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入江州市傍晚的车流。
车窗经过特殊处理，将窗外喧嚣的鸣笛、拥堵的霓虹，都过滤成了一幅流动的、无声的默片。车内，静得只剩下空调系统均匀而轻微的送风声，以及一种混杂着高级皮革和淡淡龙井茶香的、属于权力的味道。
林望的后背依然紧紧贴着座椅，肌肉尚未从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中完全放松下来。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从深水区拽上岸的泳者，肺里还残留着窒息的惊悸，眼前却已是另一片更加波澜壮阔的海域。
孙宇没有看他，只是将那个蓝色的文件夹放在膝上，手指在上面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仿佛在校准着某种节拍。
【仕途天眼】中，孙宇的气运是一片深邃而稳定的青色海洋，那道从深海中升起的微弱金光，此刻正随着他手指的敲击，一明一暗，规律地闪烁着。
“待会儿见到省长，不要紧张。”孙宇终于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但也不要太放松。你要表现得像一个刚刚发现了重大问题，内心充满忧虑和责任感的年轻人。”
林望的神经瞬间绷紧。他知道，“对台词”开始了。
“你的身份，不是一个洞察全局的智者，也不是一个手握屠刀的勇士。”孙宇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林望的脸上，那眼神平静，却带着手术刀般的精准，“你只是一个在整理档案时，因为足够细心和较真，偶然发现账目对不上的普通科员。记住，是‘较真’，不是‘聪明’。前者是品质，后者是威胁。”
林望的心脏微微一缩。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品质可以被欣赏，而威胁，只会被扼杀。
“省长如果问你，为什么不通过正常程序，比如先向赵鹏汇报。”孙宇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林望的大脑飞速运转，他试探着回答：“我就说……我向赵哥请教过，他认为我的发现过于主观，让我修改报告，聚焦在园林公司本身。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心里不踏实，辗转反侧，最后还是觉得，事关重大，必须直接向您和省长汇报，哪怕是越级，是自己想多了，也好过失职。”
孙宇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那片青色的气运海洋里，金光闪烁的频率，似乎快了一丝。
“这个回答，七十分。”孙-宇评价道，不带褒贬，“基本合格，但匠气太重。什么叫‘辗转反侧’？什么叫‘心里不踏实’？太空，太假。”
他看着林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这么说——‘赵哥是老前辈，他教我的，肯定是为我好，怕我一个新人乱说话，得罪人。他让我改报告，我就改了。可我这人……有点笨，一根筋，我爸从小就教育我，吃公家的饭，就不能让公家吃亏。那笔账我怎么算都对不上，晚上做梦都在算。我怕，我怕因为我的疏忽，让省里重点项目出了纰漏，那我就是江东省的罪人。我人微言轻，不敢跟赵哥顶嘴，只能……只能冒死向您求助。’”
林望的后背，渗出了一层新的冷汗。
孙宇的这番话，看似朴实，甚至有些“蠢”，却字字诛心。
它把“越级汇报”这种官场大忌，完美地包装成了“忠诚”和“担当”。它把对赵鹏的背刺，隐藏在“我笨”、“我不敢顶嘴”的保护色之下。它没有一句指控，却让赵鹏那个“为你好”的形象，瞬间变得阴险而可疑。
更重要的是，它捧高了周岱岳。“省里重点项目”、“江东省的罪人”，这几顶大帽子一扣，谁敢说林望做得不对？
“官场上，最高明的谎言，是说九句真话，然后把最关键的那句，用一种最愚蠢的方式包装起来。”孙宇的语气，像一位正在给得意门生传授独门秘籍的老师，“这样，所有听到的人，都会自动帮你，把那句‘谎言’脑补成最合理的真相。”
林-望如遭雷击，醍醐灌顶。
他看向孙宇，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敬畏。
这已经不是权术了，这是对人性的精准洞察和操控。
“关于赵鹏，”孙宇继续道，“省长不问，你一个字都不要提。如果问起，就按刚才那套说辞。记住，从头到尾，你都要表现出对他的‘尊重’和‘信赖’，甚至要带着一丝‘我这么做是不是对不起赵哥’的愧疚。你要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试图把你拉回‘正途’，却没拉住的，好心的前辈。”
林望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赵鹏在孙宇这种人面前，连棋子都算不上。
因为孙宇根本不是在下棋，他是在制定规则。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孙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那份U盘里的报告，核心是什么？”
林望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刘广平利用他女婿赵景源，通过滨江湿地公园项目，涉嫌侵吞巨额国有资产。”
“错！”孙宇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他盯着林望的眼睛：“你那份报告里，没有刘广平，也没有赵景源，更没有什么侵吞国有资产。那里面，只有一件事——滨江湿地公园项目的分包工程，存在严重的财务漏洞和程序违规，可能导致项目出现重大安全隐患和工程延期，从而影响到省长亲自督办的全省经济转型标杆工程的整体进度。”
林望愣住了。
他看着孙宇，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明白了。
孙宇这是在教他，如何把一柄指向个人的私仇之刃，变成一柄捍卫集体的公义之剑。
前者，是江湖仇杀，格局太小，容易引火烧身。
后者，是替天行道，师出有名，无人可以指摘。
“你的目标，不是为了扳倒谁，也不是为了给谁报仇。”孙宇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重塑着林望的思维方式，“你的目标，是为了确保省长的项目万无一失。至于这个过程中，谁会因此倒霉，那是纪委和监察委的事，与你无关。你只是一个，为了保护省长项目，而鼓起勇气的，小人物。”
“小人物”，这三个字，被孙宇说得格外清晰。
林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被拆开，然后用一种全新的、更坚固的方式，重新组装了起来。
他看向自己的气运。
那株刚刚破土而出的、带着紫意的红色嫩芽，在孙宇这番话的浇灌下，仿佛吸足了养分。它的根须，扎得更深了，颜色，也从脆弱的浅红，变成了更加沉稳、厚重的深红。虽然依旧渺小，却已经带上了一丝不可动摇的、属于“华盖”雏形的稳固气象。
“明白了。”林望点头，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沉静。
孙宇看着他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赞许。
孺子可教。
就在这时，车速缓缓放慢。
林望向窗外看去，发现车辆并没有驶向省政府大院，也不是任何他熟悉的机关单位。
车子拐进了一条僻静的林荫道，最终，在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挂着“江东省水利勘测总站滨江工作站”牌子的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这里，正是滨江湿地公园项目的指挥部。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
一股带着水汽和泥土芬芳的、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记住，”孙宇没有下车，只是看着林望，做着最后的叮嘱，“从你踏出这扇车门的瞬间开始，考试，就已经开始了。里面除了省长，还有水利厅的厅长，发改委的主任，他们都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他们每个人，都是考官。”
林望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以为是一场单独召见，没想到，竟是一场“三堂会审”。
“别怕。”孙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像冬日里难得的暖阳，“你不是考生，你是那张……最难的考卷。”
说完，他将那个蓝色的文件夹，递给了林-望。
“省长不喜欢两手空空的人。进去之后，先把这份关于办公厅各处室职能的汇报，交给省长。就说，这是你今天下午，刚写好的。”
林望接过文件夹，指尖触碰到封面，入手微凉。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孙宇，然后，一言不发地，弯腰，走出了车门。
当他双脚踏上坚实的土地，转身站直身体的那一刻，他看到，二楼一扇窗户的后面，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玻璃，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
林望的【仕途天眼】中，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庞大、浩瀚、如同紫气东来的磅礴气运，如泰山压顶般，笼罩了整个小楼。
在这股气运面前，孙宇那片青色的海洋，都显得像是一个小小的池塘。
那气运的顶端，是一顶巨大、凝实、光芒万丈的紫红色华盖。
周岱岳！
然而，就在林望看清那顶华盖的瞬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
他看到，在那顶紫红华盖的边缘，一缕极细，却无比阴毒的黑色丝线，正像一条蛰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了上去。
这缕黑线，与之前在周副省长气运上看到的，截然不同。
之前那缕，是灾祸，是意外，是“死”字当头。
而眼前这缕，却带着一种……桃花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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