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号专车楼下等,一室之内皆失声
“啪嗒——”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尖锐得像一声枪响。
赵鹏手里的咖啡杯,脱手,坠落,在光洁的地面上,炸成一蓬褐色的液体和无数白色的瓷片。
可他浑然不觉。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望桌上那部还在发出轻微“嗡嗡”声的内线电话,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一片骇人的惨白。
江A00002。
这串字符,像一道灼热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了综合二处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那不是一串车牌号。
在江东省,那是权力的图腾,是“二号首长”周岱岳副省长移动的办公室,是无数体制内的人,终其一生都只能仰望,连靠近都算是一种僭越的符号。
而现在,这辆车,在楼下,等林望。
等这个刚刚被孙宇“训斥”得失魂落魄,被所有人认定已经“完蛋了”的,档案室来的小科员。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拧成了凝固的胶体。敲击键盘的声音消失了,窃窃私语消失了,连呼吸声,都消失了。空气里,只剩下咖啡液在地面上缓缓蔓延的“滋滋”声,和赵鹏那越来越粗重,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
林望的【仕途天眼】中,赵鹏头顶那柄原本还散发着志得意满幽光的黑色气运之剑,在电话挂断的瞬间,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咔嚓——”
一道刺目的裂痕,从剑尖一直蔓延到剑柄。那缭绕的黑气,不再是算计和掌控,而是化作了惊恐与混乱的乱流,疯狂地倒灌进他的气运核心。那条连接着他和某位大人物的黑色关系线,剧烈地颤抖着,像一根即将被绷断的钢丝,发出绝望的哀鸣。
完了。
赵鹏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精心设计的剧本,他引以为傲的布局,他那份递给刘主席的、堪称完美的“投名状”,在“江A00002”这五个字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不是棋手。
他连棋子都算不上,他只是一个自作聪明,把棋盘当成了舞台,手舞足蹈,供人取乐的小丑。
而那个他一直以为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愣头青,那个他眼中的“草包”、“蠢货”、“用完就扔的刀”……
赵鹏艰难地抬起头,望向林望。
林望也正看着他。
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依赖和感激。那是一种清澈的、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茫然。
仿佛在问:赵哥,怎么了?你的杯子怎么掉了?
这茫然,比任何嘲讽和蔑视,都更像一把烧红的刀,狠狠捅进了赵鹏的心脏。
办公室里,终于有人从极度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神智。
“咳……”
一个离得最近的同事,像是被呛到一样,发出一声干咳,手忙脚乱地低下头,假装在屏幕上寻找着什么根本不存在的文件。
这声干咳,像一个信号。
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他们慌乱地移开目光,有的拿起水杯假装喝水,有的拿起文件假装翻阅,有的则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飞快地瞥一眼林望,然后像触电一样缩回去。
他们看林望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看一件被省长开过光的“法器”,好奇,羡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优越感。
那么现在,他们是在看一道“圣旨”。
一道活生生的、会呼吸、会走路的,带着省长意志的圣旨。
敬畏,恐惧,以及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自己刚才那些小心思的后怕。
只有老马,依旧气定神闲。
他放下手里的报纸,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扫帚和簸箕,慢悠悠地走到赵鹏身边,蹲下身,开始清扫地上的狼藉。
瓷片划过地面的声音,沙沙作响。
“人年轻,手不稳,正常。”老马头也不抬,嘴里像是自言自语,“摔了就摔了,扫干净,别扎了别人的脚。”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让办公室里那股几乎要爆炸的诡异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林望对着老马的方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他动作不快,甚至有些笨拙。先是将那本孙宇给的蓝色文件夹,小心翼翼地放进公文包,然后是自己的笔记本,水杯……
每一样东西,都收拾得一丝不苟。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余光,都像被磁铁吸住一样,跟着他的动作移动。
他终于收拾好了。
他背起公文包,朝着门口走去。
办公室不大,从他的座位到门口,不过十几步的距离。
但这十几步,却像是一条无形的红毯,将整个综合二处,清晰地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他在红毯上,其他人在红毯外。
他路过了赵鹏的座位。
赵鹏还僵在那里,脸色灰败,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
林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甚至没有侧过头,只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就在两人交错而过的一刹那,赵鹏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嘴唇翕动,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沙哑的音节。
“你……”
林望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看着赵鹏,脸上依旧是那种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受惊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赵哥,你叫我?”
赵鹏看着他那张“纯良无害”的脸,看着他那双“清澈愚蠢”的眼睛,后面的话,却像被水泥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问他为什么?问他是不是在演戏?问他到底是谁的人?
在“江A00002”这个事实面前,任何问题,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没……没什么。”赵鹏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路上……小心。”
“嗯。”
林望应了一声,转过身,不再停留,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将一室的惊骇、悔恨、恐惧,都隔绝在了门后。
走廊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林望没有立刻走向电梯,而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副茫然无措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和锐利。
他快步走进电梯,按下了“1”楼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上,在光洁如镜的轿厢壁上,映出了他此刻的身影。
他催动【仕途天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那团代表着他仕途气运的灰色雾气,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原本沉闷、死寂的灰色,正在从内部,被一种力量撕裂、驱散。一缕极细,却无比纯粹的、带着紫意的红光,从气运的核心处,破土而出。
它还很微弱,像一株刚刚顶开顽石的嫩芽,但它充满了生命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向上生长的磅礴气势。
“叮——”
电梯到达一楼。
林望走出电梯,穿过省政府一楼那宽敞明亮、气氛肃穆的大厅。
门口站岗的武警,目光如电,却在他身上没有过多停留。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办事人员,行色匆匆,更不会注意到他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
可当他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走到门前台阶上的那一刻。
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他按下了静音键。
一辆黑色的奥迪A8L,静静地停在台阶正下方。
它停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那片区域,天生就属于它。车身擦得一尘不染,在阴沉的天色下,反射着一种内敛而威严的幽光。车头那块“江A00002”的牌照,像一枚沉默的勋章,宣告着它主人的身份。
周围,无论是进出的车辆,还是行人,都下意识地,与它保持着一个安全的、充满敬畏的距离。
林望的出现,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宁静。
几乎是在他站上台阶的同一时间,那辆黑色奥迪的驾驶座车门,无声地打开。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身材笔挺,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他没有看林望,而是快步走到后排,拉开了车门,身体微微躬着,做出了一个标准的“请”的姿势。
林望顺着敞开的车门,向里望去。
车里,光线有些昏暗。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是孙宇。
他换下了一身西装,穿着一件更显干练的深色夹克,手里,正拿着那个林望交给他的蓝色文件夹,一页一页,看得专注。
林望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他迈开脚步,沉稳地走下台阶,来到车门前。
“孙秘书。”他低声叫了一句。
孙宇像是才听到声音,从文件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上车。”
林望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被司机轻轻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闷悦耳的“砰”响。
车窗外的世界,瞬间被隔绝。车内,只剩下一种混杂着皮革和淡淡茶香的、让人心安的味道。
司机回到驾驶座,车辆平稳地启动,悄无声息地,汇入了主干道的车流之中。
孙宇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夹,将它随手放在一边。
他没有问林望在办公室里的情况,也没有提那份报告。他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在林望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
“省长在等你。”
孙宇转过头,目光落在林望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打磨的璞玉。
“路上还有二十分钟。我们,先对一下‘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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