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孙秘书的三堂课，一颗定心丸
电话放下，孙宇没有再看林望，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
那片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在他的眼中，似乎不再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钢筋水泥，而是一张错综复杂、等待落子的巨大棋盘。
办公室里的气氛，发生了奇妙的逆转。
之前那种如山崩般压顶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暗藏着一种被认可、被纳入圈内的隐秘联结。
林望还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又湿又凉。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在万丈悬崖上走完钢丝的杂技演员，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发软。
“你那份报告，写得不错。”
许久，孙宇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平淡得像在评论今天的天气。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林望耳中。
“知道不错在哪里吗？”
林望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错在，够‘野’。”孙宇转过身，重新坐回桌后，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那个小小的U盘，“没有匠气，没有条条框框，像一头刚下山的狼崽子，凭着本能，一口就咬向了猎物的喉咙。这是学院派教不出来的东西，也是机关里那些老油条们，早就磨没了的东西。”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它也有问题。”
“太急了。”孙宇看着林望，“你把所有的线索都摆了出来，像一桌丰盛的菜。可有时候，一桌菜，不如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刀。你那份初稿，看似愚蠢，但它有一个好处——目标明确。而你这份，看似周全，却容易让主家分心。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林望的心一凛，他明白了。孙宇是在点拨他，教他如何在纷繁复杂的线索中，提炼出最致命、最直接的那一击。这不仅仅是写报告的技巧，更是政治斗争的艺术。
“这是第一课。”孙宇端起桌上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地撇着浮沫，“现在，我们说第二课。”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望那只空空如也的公文包上。
“你那位‘前辈’，是个聪明人。他很懂机关里的生存法则，也知道如何利用规则，保护自己，打击别人。他教你的东西，不能说错，但格局小了。”
孙宇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对赵鹏的鄙夷，更像一个老师在剖析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
“他给了你一份‘标准答案’，现在，你也需要还他一份‘答卷’。”孙宇看着林望，眼神深邃，“他想看你被训斥，想看你失魂落魄，想看你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回到他面前。那你就演给他看。演得越像，他越放心。演得越逼真，他死得越快。”
林-望的心脏，猛地一缩。
孙宇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将这其中的人性与算计，剖析得淋漓尽致。他让他回去继续演戏，不仅是为了麻痹赵鹏，更是为了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将赵鹏送上绝路的。
这是一种考验，更是一种磨砺。
“至于第三课……”孙宇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递给林望，“很简单。回去，坐着，等着。把这个看完，在我联系你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讨论今天的事，包括你那份报告。”
林望接过文件夹，入手微沉。他没有打开，只是紧紧地抱在怀里。
“省长很忙。”孙宇重新站到窗前，留给林望一个如山般沉稳的背影，“但他从不吝啬记住每一个，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
这句话，就是那颗定心丸。
林望站起身，对着孙宇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孙秘书。”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
当林望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综合二处门口时，办公室里那股压抑的、幸灾乐祸的空气，瞬间达到了顶峰。
他回来了。
而且，是那副所有人都预想中的样子。
脸色苍白，双目无神，脚步虚浮，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怀里抱着一个公文包和一个蓝色文件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完蛋了”的气息。
赵鹏第一个迎了上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隐藏不住的得意。
“小林，怎么样？孙秘书……没为难你吧？”
林望抬起头，看到赵鹏那张精英式的笑脸，眼神里涌起一股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依赖。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颓然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赵鹏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他跟了过去，压低声音，像一个最贴心的兄长：“没事，别往心里去。领导嘛，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报告交上去了，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剩下的，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
林望“嗯”了一声，声音嘶哑，他将文件夹和公文包放在桌上，整个人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一副连话都不想说的疲惫姿态。
办公室的角落里，老马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端起紫砂壶，慢悠悠地走到饮水机前接水。路过林望座位时，他脚步没停，嘴里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了一句。
“这新茶啊，头一泡，是用来洗茶的，倒掉不喝。从第二泡开始，那味儿，才叫一个正。”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林望的耳朵里。
林望闭着眼睛，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微微勾起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老马看懂了。
赵鹏又“安慰”了林望几句，见他始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觉得无趣。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便心满意足地端着咖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坐下后，立刻拿出了手机，低下头，脸上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大功告成的笑容，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着什么。
林望的【仕途天眼】看得分明，那条连接着赵鹏和刘广平的黑色关系线，此刻正欢快地闪烁着幽光，像一条正在汇报战果的、忠心耿耿的猎犬。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林望来说，是一种奇特的煎熬。
他必须维持着那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的状态，任由周围那些或同情或轻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射。
他打开了孙宇给他的那个蓝色文件夹。
里面不是什么机密文件，而是一沓厚厚的，关于省政府办公厅内部各个处室职能划分、人员构成、以及近三年来主要工作成果的汇编资料。
很枯燥，很乏味。
但林望却看得津津有味。他知道，这是孙宇在给他补课，让他尽快熟悉这个庞大机器的每一个零件和它的运转方式。
一个合格的棋手，首先要熟悉自己的棋盘。
就在他看得入神时，桌上的内线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再次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了过来。
林望心里“咯噔”一下，迟疑地拿起了话筒。
“喂，你好。”
“请问是综合二处的林望同志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略带威严的男声。
“我是，请问您是？”
“这里是省政府小车班调度室。”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楼下有一辆车在等你，车牌号是，江A00002。请你立刻下来。”
“啪嗒。”
赵鹏手里的咖啡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https://www.shubada.com/114097/44170916.html)
1秒记住书吧达：www.shubada.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ba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