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封印解禁
奉祀在遥远的天边推算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突然暗自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尊敬的先祖，你为何拒绝我的生祭，如果你肯吃掉尚姑娘，法咒也会从她的骨血中化开从根本处为您解开束缚，那么锁链便不会再次加身。”
他突然明白过来，如果这样做，塔图兰公主将永远无法现身，他竟不敢想象，一个嗜血的恶魔竟然真的爱上了美丽的公主，愿意为她永是罪身。
他对先祖的了解通过遥远的占卜与世代的记载，所知不过寥寥无几，并不能知晓先祖真正的心性，这突发奇想的点子不过是为了完成多塔亚国王及先祖们遗留下来的使命而已，既然他心有所求，他奉祀便不再干预。
柳书卿不知道此刻他的身后，已经站立了一个神灵，他已经等待他多时了。
柳书卿顿时感觉到他身后有一道影子，蓦的回头看向他，身为奉祀，岂能认不出神明？可他柳书卿学问浅薄，又曾被巫蛊之术残害，避入这遁世之所，面对琌匙的到来，他丝毫不知其意。
“你是？”柳书卿见琌匙周身携带者神性，并无加害之意，他也就大胆询问。
谁知琌匙竟然笑了，这一笑百媚丛生，这世间多少男子要失了颜色。
“本座乃是琌匙吞海，身为神灵之子，你如今已失去了与神灵对话的能力，让本座很是诧异，柳书卿，你在凡间太久，怕是连奉祀之礼都忘了吧？”
柳书卿急忙向琌匙行礼，“书卿见过琌匙天神。”他将衣袍撩起，双腿跪地，对天的虔诚他是时刻不敢忘记的。
柳书卿是天神与凡灵所生之子，是最古老的祭祀者最后一位继承人，当日被人间驱赶，他舍弃了所有的秘术，才换来这一线生机，他经常耳中回荡着空音，找寻不到任何天神的方向，以至于他就算躲进了这异境中，也未占卜到任何一位天神的存在。为了免去喧嚣，他索性隐去所有气息，化作一株萱草，在这悬崖上活了千年。
琌匙直言道明来意，“本座本要寻你与天机，成为十三灵将破除长生阵法，如今看你浑浑噩噩，既害怕人世又无半点奉祀之能，本座看是不能与本座共行上天之事了，不如就此作罢。”
柳书卿千年得此一线生机，他怎能就此作罢，他当即答应，并恳求琌匙恢复他的天语之力。
“天语之力来源于你的神性血脉，从未消失过，你之所以不能使用是因为你被世人戕害之时出自于神性的保护和出自于凡人的怯懦，你曾被世人逼迫杀死过天神对不对？”
面对琌匙的质问柳书卿露出了决绝的神态，他的指甲似能掐破血肉，面对这滔天罪行他又百般无奈，最后不得不承认。
“是，我曾为一己之私杀死天神壤允，他被迫进入轮回，而我也遭到了世人的背叛与设计，从此失去了神性，更失去了与天共语之力。”
他向琌匙再次行了叩拜之礼，“奉祀之责空闲世间千年，无人再传播天之语，皆因书卿之罪，我愿接受天神的惩罚。”
“罢了，地界罚神之力不是你小小奉祀可以抵抗得了的，你先起来，至于天语之力本座不能还你，其心向天，自能感悟天语，终有一日，神性会再次在你血脉中流淌。”
“是，琌匙神君。”
凌风来到张天河身前，这一次，还没等他靠近，就被一阵巨大的灵力给打飞了，他借势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力支撑住灵力带给他的冲击。
他再次唤出了天光剑，一跃飞到了空中，将巨大剑气直劈向张天河，“天光剑，光影无痕，天光万丈！”
剑气一时间笼罩在罪身的全部方向，就连他周身的锁链都在天光剑的圣威之下碰撞出极其耀眼的光芒，张天河被这圣光激得睁不开眼睛。
这一次，凌风不再强行冲破封印，他用天光剑割破手掌，血液瞬间通过天光剑散发的剑气流向空中，天光一下子变成血红色笼罩在张天河身上，丝丝血液不断流向他。
落天心急大喊，“凌风，你在做什么？快停下来啊。”
凌风干脆将手紧握在天光剑剑刃上，让流向张天河的血液变得更加快速。
“我愿以人族血脉起誓，分担张天河身上来自远古巫师的诅咒，天光净化，入我真身。”
自他看见落天头上的祭祀印记之时，他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倘若将诅咒引入自己的身体，然后再以天光圣气摧毁之，是否可行呢？他只能赌一赌人族先天的气运，倘若能以人族气运摧毁千年诅咒，他就能救出张天河了。
张天河身上的妖魔之力已经彻底被禁锢住，法咒从他身上渐渐显形，顺着血液反向流淌进凌风的天光剑中，一部分法咒被天光剑气摧毁，一部分则倒流进凌风的身体。张天河和凌风同时发出了痛苦的嘶喊。
凌风瞬间被剑气托举到半空，天光剑倒悬，剑尖离他的胸膛只有几寸，法咒缓缓进入他的肌肤，犹如铁锈融进血液中的感觉，涩阻之余突飞猛进，大部分的法咒都被凌风给吸了进去。
看到如此情况，落天欲救凌风，她凌空飞起，刚接触到凌风的衣角，就被法咒之力给打翻下去，焦菅及时赶到，一个旋身将她救了下来。
落天望向空中大喊，“凌风！”
焦菅看到此种情景，紧紧拦着落天不让她过去。
“凌风正在以人族气运换释法咒，你不要过去，”焦菅看向半空中的凌风凝思片刻，似有所悟，“也许他可以救出罪身，天光剑是世间最正义之剑，凌风这样做，想必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听闻此语，落天才暂时安下心来。
张天河不停地挣扎着，法咒从他的身上剥离，同样也极其的痛苦，他身上的锁链并未消失，然而凌风腰上却多了一道锁链。
张天河对凌风说道：“法咒加身，痛不欲生，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变得和我一样，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
凌风脸上青筋暴起，身上的血液回流之时变成了深绿色，张天河身上的锁链迟迟没有消失，恐怕真应奉祀所说，没有生祭，无法摆脱。
“张天河！”凌风大声喊道，“你应人族气运所生，更被世人所误，天地负你，尘世毁你，我相信，任何人有你这般的命运，都很难活下去，都同样难以抉择。我以清白之身为你生祭，法咒不悔，命道不公！”
“凌风，你要做什么？”落天的心无比的慌张，她预感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用全力挣开焦菅向凌风跑去。
凌风最后一次以内力催动天光圣剑，手掌重重拍下，整个身躯迎上天光剑，天光剑瞬间刺破他的胸膛，法咒渐渐地被天光剑摧毁，他的血液也慢慢变得鲜红，可如此重伤竟没有任何一滴血液滴下。
在法咒中化出一名窈窕少女从空中缓缓飘下，赶来的落天正好接住了她。
尚离歇看到她出现时眼神止不住的震惊，原来姐姐化作了法咒，怪不得他一直感应不到姐姐的存在。同样震惊的还有张天河，只是他左手的锁链消失了，右手的锁链还依旧存在，若是他不做些什么，恐怕锁链会再次束缚住张天河。
尚离歇飞身上去，站在了凌风身下的生祭盘上，凌风不解，他对凌风说道：“你一人之力还不足以化解法咒，我来助你。”
尚离歇以千年幽灵之力打入凌风身上，凌风一下子与天光剑脱离开来，落在了生祭盘上，尚离歇握住天光剑，朱唇轻启：“千幽之力，我以灵界不死之身下注，解除诅咒，以我诚炽之心，换法回相，煞气尽消。”
他飞身用天光剑斩向锁链，锁链应声而碎，张天河身上的煞气顿时被斩尽，亲血相连，唯有他可以阻止法咒的蔓延，法咒盘落下，将凌风带到了地上。
凌风凌空而起，以空手肃心剑法与千古法咒相抗，法咒无处不在，与凌风缠斗起来。
尚离歇再用天光剑斩向张天河脚上的锁链，锁链瞬间变作黑雾消失。而他斩尽锁链后也回到了生祭盘上，洞顶的黑雾再次汇做锁链向下延伸，凌风与尚离歇背靠背皆看到了此种景象。
尚离歇喊道：“不好，那锁链又要往王兄身上去了。”
焦菅见此，以灵法相唤，将刚刚收服的恶天兽唤了出来，他一挥手，恶天兽向锁链处走去，锁链即刻锁住了它，张天河也彻底脱身出来。
他已恢复了人间模样，青黑色妖影从他眼角消失。
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她对着圆盘中喊道：“离歇！”
“姐姐！”尚离歇惊喜的回头。
原来塔图兰公主已经清醒过来，她神情依旧冷漠高傲，身上穿着的，正是千年前尚离歇送给她的拓花鸢尾蓝色纱裙，不规则的裙摆一层层坠下，青萝摇曳生姿，绒绸交叠漫布胸前，淡黄色轻纱拖曳在地，正紧紧注视着他们。
她不曾看张天河一眼，而是一步步走向生祭盘，对着四处飘散的法咒喊道：“以吾之名，听汝之令。”她举起双手，以法指命于胸前，“汇吾真形，血脉交融。”
一瞬间，法咒竟真的听了她的号令，纷纷钻进她的身体，她的这副身体乃由法咒和天光剑气幻化，只能存世三个时辰。
千年殇罪，罚则加身，早就毁了她的一切，法咒中存有她的记忆，她被凌风给予的人族气运唤醒，为了满足他释放张天河的心愿，也为了救出张天河，她用法咒化作真身，来见他们最后一面。
“本公主能控制法咒的时间有限，若是你们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收回生祭盘，无论神、人、魔、灵皆无法挽救你们。”
“姐姐。”尚离歇的眼神充满了诚挚，这是他千年的期盼。可是他一眼就瞧出了这不是姐姐的真身，他的眼神黯淡下去。
“姐姐，真的没有办法救你吗？”
塔图兰公主摇了摇头，“我的真身早已化作地界罚鞭，上可惩戒天神，下可刑处人仙，我已收回这人世间最后的法咒，从此之后，奉祀将再不拥有肆法之道。”
张天河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千年间被诅咒和刑罚折磨的不成人样，塔图兰却始终保护着他，最终因他而堕入地界成为刑罚长吏，她始终不肯现身，怕得是他身死魂消呢。
她之相见，必是地罚加身，终不可究。
张天河也终于认识到，若是人族一再被地界控制制约，终有一日，会走向覆灭。
人对自然不加约束，自然就会吞噬人所创造的一切，空有灵种，神思悲泣，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他张天河绝不向地跪拜，因为地界夺走了他最爱的塔图兰公主，他发誓，若是在世一日，定会与地界对抗到底。
塔图兰公主忍受着莫大的苦楚，将人间的诅咒之力全部都收到了她的身上，以她最悲壮的方式，保护着这世间的人族。她爱的人都在人间呢。
也是因为她，这世间再无人可使得诅咒之力，变相阻止了人类的自相残杀。
她清音娓娓呼喊着久违的名字，“天河，你注定是罪身命格，任谁也无法改变，前世执着，今生重新来过，有纯净之血为你重添气运，亦有瘴恶古兽代你进入牢笼，人之善恶，一念之间，哪怕身处囹圄，亦可求坦荡之道。天命不可改，人心却可逐！”
张天河重复道：“天命不可改，人心却可逐！”他看向塔图兰，试图从她眼睛中看清她的会意，然而心之一颤，却恍然大悟。
真理尽在不言中，信可达天籁，志可反向攻坚。
张天河欲要向前，喊道：“塔图兰，你不要走！”他极其害怕，塔图兰真的只出现这一瞬，然而，还没等靠近她，就被塔图兰公主责令退后。
他百般无奈，也还是应了她的要求。
塔图兰公主宽慰他道：“你刚刚脱离诅咒，不要靠我太近，我这一时片刻还不会离开，你大可放心。”
落天对塔图兰公主喊道：“你都已经收回诅咒，为何不能将生祭盘也收回呢？”
这也是众人想要知道的。
“生祭盘一旦收回，他们就被地界索了命，我想，你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对不对？”塔图兰公主盯着落天，认真地说道。
落天也知道自己问的鲁莽，可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救下他们呐。
凌风不用再对抗古老的咒法，一时间泄了力，朝生祭盘上倒去，尚离歇看着他，用呢脚踢了踢，“喂，你不会真不行了吧？”
生祭盘冒出了数根锁链，将凌风团团缠起。他口中依然念着肃心剑法，好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
在众人的呼喊中，他似乎睡去了片刻。张天河凌空而起，抓住了尚离歇的胳膊，然而有一股无形之力将尚离歇定在生祭盘中，任他如何拉拽都无法使尚离歇脱离。
他干脆也进入了生祭盘中，这千年幽灵之力不是白白修炼的，他一掌一掌打在生祭盘中，生祭盘急速下坠，直到落到地上，这祭盘幻影阻隔了所有前来之人。
落天情急之下，拿出背后背着的祈天剑，几个跳跃，用剑气阻挡着生祭盘的蔓延，一个剑花闯了进去，剑尖指地纵身一翻，喝长空行剑气，“剑气长秋，万元归一。”
一时间枯黄落叶纷纷坠下，生祭盘停止旋转，她又舞动祈天剑，一套剑气行云流水，“剑气长留，万古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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