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莱安国运
这个建立在废墟之上的国家，百废待兴之时也谣传了一个预言，那是三年前国王皮亚力占卜的天之语。
祭司穿着祭祀的服饰朝国王皮亚力跪拜道：“青鼎之水变黄，预示着女帝之事不可求，女子会误国啊。”
皮亚力大惊之余着人离开，“今日占卜之言决不能传到公主塔图兰的耳中，否则，你们全都要丧命。”
“谨遵国王玉旨。”
国王皮亚力已死，流言四起，越来越多的人说塔图兰公主根本就不是国王皮亚力的女儿，高贵的达雅血脉被死去的达雅王后带进了地府。
占卜师站在国王的身后，对国王皮亚力说道：“天象确实预言达雅血脉会占领这片土地，国王，我以巫法将您和塔图兰公主的血液进行融合，她，不是您的女儿。”
皮亚力突然回头，讳莫如深的看向占卜师，占卜师立马跪下，“国王饶命，或许是此次占卜不准，我愿意——”
他还没说完，就被国王打断了，他竟然承认了，“公主塔图兰确实不是本王的女儿，而是本王的哥哥皮萨利与王后达雅的女儿。”
占卜师既震惊又不敢继续过问。
国王接着说道：“当初本王的哥哥皮萨利身为国杖，英俊帅气，年轻有为，获得了当时达雅公主的喜欢，只可惜他英雄气短，刚与达雅公主在一起三个月就因为镇压贱民时被贱民所刺，一命呜呼了。本王为了保护达雅公主，迎娶她为妻，在塔图兰出生之后，本王与她还孕有一子。她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慢慢将政权都交到了本王的手中。”
占卜师听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他立马问道：“国王您是说，您还有一个王子？”
这是皮亚力的一生之痛，达雅王后善良，以贱民为侍女，殊不知侍女为了报灭国之仇，与奸人里通外合，刺伤了达雅，抢走了王子。
以贱民睚眦必报的特性，又怎么会留下活口，等他率军赶到，只看到被拔的只剩下囊肉的婴孩裹在黄巾中血肉模糊，他含泪将他抱起。
脱下自己的衣服将那孩子给裹住，葬了，他婉拒了达雅王后再见孩子最后一面的要求，因为他知道，那副残躯，怎能让她看见，她会疯了的。
占卜师立马开始占卜那位小王子的去向，几次的占卜结果都是仍在世事，这让他不禁疑惑，难道小王子没死？
可国王亲眼所见。亲眼所见，也能作假，这就对了。
“塔图兰虽不是本王血脉，可也是达雅王后亲女，为何占卜结果是不能成为女帝？”皮亚力问占卜师道。
占卜师拂身下跪行此大礼：“恭喜国王，小王子未死，这估计就是影响塔图兰公主占卜结果的重要原因。”
“胡说，本王明明亲眼看见——”
他说了一半，惶恐在他心头蔓延，他无法想象，那些贱民竟然将一个婴孩活剥，只为了做给他看，心计如此深沉，那小王子岂不是？
他这些年来大肆屠杀贱民，活埋之人数不尽数，异族早被他屠杀殆尽，就算那些贱民当时没有杀掉王子，恐怕也早已死在他无数次愤怒的发泄中。
占卜师确信自己占卜的没错，“国王，您忘了，公主的那个侍卫，就是还活着的唯一异族。请您允许让我为他占卜。”
国王哪里肯相信，“够了，给本王退下，今日之事胆敢谣传出去，你必不得好死。”
占卜师只能按下心中疑虑，先行告退。
夜晚，皮亚力怎么也睡不着，他来到了占卜师的府外。占卜师也禁不住心中的诱惑，悄悄为张天河请了天命。
他既震惊又开心，占卜师立马着人打开大门，他跪在院中等待国王的到来。
国王一进来，看到他的阵仗，就知道他早已算得了结果，立马屏退众人问道：“是或不是？”
占卜师郑重伏拜，喜极而泣：“恭喜国王喜得王子归来。”
之后，皮亚力默认了公主救下张天河，一步一步许给他至高无上的权利，他在托雅力王子的袒护下一步步走向了权利的巅峰。
可他身为国王，既不能讲出一切，又不能阻止他的复仇，只能在身死之际，偿还他这一生的阴差阳错。
凌风听闻此，对他的身世悲悯至极，凌风问道：“那你又是如何被囚，你从始至终都不知吗？”
罪身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报仇懂得止径，也就不会一错再错。”
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事已成定论，活着的人背负着死人的痛苦，那又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张天河就背负着灭族的大仇，如今他已大权在握，可心中仍是不痛快，当日为了全族最后的希望，他出卖了众人，为了活着，也为了复仇。
他将残忍的手段贯彻到底，他任用溪葭旧民，大肆屠杀达雅族血脉，用公主塔图兰的名义号令所有达雅后人，把他们变作奴隶，任由他们生杀争夺。
他不仅囚禁了塔图兰，还将所有皮亚力所生的公主们纳为后宫的妃子，日日宠幸，夜夜笙歌，他要让这些所谓贵族的血脉被他这个贱民践踏，要让达雅一族为曾经的所为付出代价，要摁着她们高贵的头颅践踏在自己的胯下，让她们伏拜在自己的脚下。他要让娼贱二字刻在此族女子的背后。让那些男子经历酷刑生不如死。
塔图兰面对这般的张天河悔不当初，她一次次的抗拒被他死死将手擒在门框上，屈辱的泪水还来不及流下，就被他啃咬一般地掠夺了吻，口中满是腥血。
衣衫被他褪尽，洁白的肌肤裸露了出来，曾经高傲的公主只能被迫在他身下承欢。这种欲·仙欲·死的滋味时刻提醒着她所遭受的凌辱，终于趁他不备捞起了一支发簪，可转手又被他夺取。
“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吗？”塔图兰公主终于向他求饶了。
张天河原以为自己不会被她的言语撼动，就像折辱其她贵女一般折辱于她，可偏偏停了下来，面对她梨花带雨的恳求他的心已有所松动。
可他明白，一旦让塔图兰得势，她一定不会饶了自己，他悄悄亲吻她的脸颊，抱着她道：“你如果肯就此归顺于我，我可以不像对待其她人一样对待你。”
塔图兰借机问道：“你将托雅力王子怎么样了？”
张天河一度不肯回答，可他还是说了：“我将他做成了人彘，放置在城门上。”
塔图兰眼中流着血泪，手不禁握成了拳头，泣声质问道：“离歇如此般听从你的话，你为何不留他一条生路，偏偏要以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他这颠沛流离的一生呢。”
张天河心中不忍，如她所说，大错已铸，悔之晚矣，其实他仔细想想，尚离歇对他，确实是非常好。
每当王姐塔图兰在溪葭国有消息传来，他都第一时间回来告诉他，他还送给张天河溪葭国的通行令牌，让他去悄悄面见阿姐。
他时常说着，等他登上王位，等王姐回心转意之时就将阿姐嫁与他张天河为妻。
他邀他同桌吃饭，与他一同在野外住宿，笑着将自己对大好河山的规划讲给他听。他每每痛斥国王皮亚力的罪行，说刑罚太过苛刻，以后一定要有所改变，说徭役太重，以后一定要减轻民生。
他愧疚的对他说，我认识你太晚，否则定会保全你一族。
他天真烂漫的摘着一捧桃花递给他，作画时不断询问着他阿姐的样貌。他说和他记忆中的样子很像，很像。
在张天河将他母亲从勾栏之地救出时他又说，我此生还有一个亲人，谢谢你。可他转头又将母亲杀死，张天河问他为什么，他却说，我要结束这低贱的命运，有了她，父王就不喜欢我了。
他哭着在张天河怀中诉说后悔，他明明最想见她，他明明思念着她，“我是不是很残忍？”
张天河摇了摇头：“为了自己的前程，付出一些牺牲也是应该的。”
他震惊的抬头。
张天河立马改口：“我是说，她死得值得。”
就和他毫不留情杀死自己最后一位族人一样，他的心，开始变得残忍。
他无法面对塔图兰公主，只得夜夜笙箫，可他默默地将尚离歇口中的治国方案渐渐实现了。
民众再也不知塔图兰公主，只知他是莱安国的王，唯一的王。
占卜师历尽千辛万苦，从流放的路上再次回到了莱安国，他朝见了莱安国的新王，却再也不敢说出真相。
只因他能力出众，很快就被封为了国师，这一日，他见到了塔图兰公主。
“臣，参见公主，不，臣参见塔图兰王后。”国师立马改口，向塔图兰行跪拜礼。
塔图兰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根本没有抬头看他。面前的水池里无数的荷花开了，就和她即将要凋零的心一般，只有一季的鲜艳。
她被囚日久，已经有些疯疯癫癫，张天河问他道：“王后还有没有救，你能不能治好她？”
无数的神医来看都束手无策，一个国师又怎能治好她？
国师很快看出了问题的所在，他向国王建议道：“心病还须心药医，王后身上有着莫大的仇恨，可她又同时爱着国王，既然不能伤害你，那只有伤害她自己了。”
“如果本王给她一个孩子，她会不会高兴些。”张天河想，他和王后至今没有孩子，若是孕育一个生命，会不会转移她的仇恨呢？
岂料国师立马跪下：“国王，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张天河不明所以，“为何不可？”自他登基以来，他早已废除了种族制度，更是允许所有平民与贵族通婚，下令凡不与平民通婚的贵族皆要被下大狱，且废除贵族的身份，现如今，莱安国已和种族制度再无关系了。
“国王，国王。”国师又想起了那个雨夜，他无法说出口，更不敢说出口。
“罢了，你退下吧。”张天河摆了摆手。
“是，国王。”国师如释重负的逃离开。
塔图兰察觉到国师的不同，且认出他就是当年的占卜师，默默将此异象记了下来，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
张天河扰乱贵族血脉，很快就得到了反噬，无数贵族在暗地里招兵买马，腐蚀着朝政，而他，明明知道，却任由其不管不顾。
塔图兰公主得知消息，生气的前来质问：“你费尽心思得到了政权，为什么刚刚治理的有一点起色却又放手不管？”
张天河沉醉于酒色之中，他推开身旁的美人来到了塔图兰公主的身边，“本王的王后费尽心机勾引前朝大臣，你想要做什么我岂会不知，不如就毁了吧，一了百了。”
塔图兰一巴掌打向张天河，就算脸颊疼的通红，他也并不还手，这幅散漫模样让塔图兰公主更加生气了，她欲再抬手。
“你既然不清醒，我就帮你清醒清醒。”塔图兰的手始终没有落下，她如何服软，如何对他服软呢，她顿时失去了复仇的意义。
她紧紧的抱着张天河，这是她自从明白对他的爱意之后第一次主动抱他，可是太晚了，如果那日她追上他之后带他离开，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永远都不会拥有权力，也不会犯下无法挽回的错事。
他下令剜了国王皮亚力的坟墓，从里面挖出了一封本该带进地府的信：首先，父王要很高兴的说一句，恭喜你成为莱安国的国王。如果你在本王死后还依旧不能释怀仇恨，本王将将真相告诉你。你是达雅王后与本王所生之子，你的诞生之日在王族历法上可以查询。占卜师可以证明你的身份。你被异族所掳，以剥了皮的婴孩代替，让父王与母后以为你已死去。神的使者在十年前才降临本国，在塔图兰是否登临女帝之时占卜到了你的存在。十几年的阴霾如影随形，父王对异族的痛恨深入骨髓，可也害得你这一生颠沛流离，失去人之尊严。你的复仇之路不会停止，除非成功，可你再次打开父王的墓穴，说明你心底的仇恨已无化解的根源，索性就让你知道真相。塔图兰是你母后达雅与本王长兄所生之女，希望你能善待她。
皮亚力没想到，他看到这封信的时间太晚，已回不了头了。他下令重新修缮帝陵，将皮亚力与达雅合葬。
国师也察觉到他的不同，对他一再劝诫：“你是天命所定这片土地的主人，不论你经历了什么，都是为了迎接天命，你可以忘记这一切，塔图兰依旧是你的王后。”
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他自愿放弃王位，走向了自甘堕落的道路，这天命，自然也就落到了另一人身上。
原来那日，多塔亚王子被扔进水渠中时很快就醒了过来，他辗转之余顺着河道流落到了塔塔夏族，塔塔夏族兵强马壮，还有一位正在择选夫婿的公主。
公主爱上了多塔亚王子，并承诺为他复仇，他积蓄了六年之久，终于举起大兵向莱安国发动了攻击。他们有最先进的攻城设备，有火药和飞碟，很快就攻取了莱安国。
整个莱安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他和一众达雅贵族及塔塔夏族联合起来，亲手将王姐塔图兰公主及王兄张天河送入殉道阵法中。在火焰缠疾之时，命巫师下了诅咒，将张天河浑身以铁链锁住，炙火焚身，灵魂将灭之时打入这天地共创的殉道阵法中，永世沉沦，终身酷刑，以赎其罪。
塔图兰公主容颜尽毁，忘记前尘，刚进入阵法，就被巫师诅咒化为张天河身上的锁链，成为他的封印，将罪恶死死定在张天河的身上。
他这悲惨而又充满着奇幻的一生，被罚则加身而又时时提醒他陷入沉沦，他的心中有个妖怪，在还没看到光明之际就跌下泥潭，他情愿以死为界点，成为他永世的骐骥。那犯下的错误，无法救赎的人生，全都烟消云散吧。
可是，他不能，不能，连死都不能。
多塔亚王子恨透了他们，就算是得知了真相，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同情，他抱着尚离歇的骨灰，坐在殉道阵前，他无比同情这个素未谋面的王弟，国师让他将尚离歇的骨灰一道扔进殉道阵里，待他转生成人之时，就是他们解除禁锢之时。
多塔亚王子这重重一扔，给了他们一个或许永远都不会拥有的机会，也扔掉了自己的仇恨，开始了自己崭新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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