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苏澜........是陛下所杀!
裴青越正就着灯烛翻阅一卷闲书。
心绪不宁时,晓芸急促而轻的脚步伴随着压抑的喘息靠近,他眉头立刻蹙起,一股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爬升。
“何事惊慌?”他放下书卷,声音沉静。
“公子。”晓芸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附耳低语,将听闻的碎片消息拼凑道出,“相爷豢养私兵,意图谋逆,在城西被捕,已押入诏狱!”
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滑落在地,裴青越却连眼皮都未多眨一下。
父亲.......被抓了?谋逆现行?押入诏狱?
电光石火间,无数线索串联起来,苏扬的“死”,父亲的躁动,城西药堂,突如其来的兵马.........
这不是意外,是彻头彻尾的、精心编织的绝杀之局!苏扬果然没死!他以自身为饵,抛出复仇的香饵,引诱着被丧子之痛烧毁理智的父亲,一步步行至这万劫不复的悬崖边,然后,轻轻推了下去。
“好手段......”裴青越极轻地吐出三个字,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对父亲的担忧,只有对布局者的凛然与一丝被抢先的不甘。
他早知父亲是负累,也曾隐晦地借顾冥烟之手想要剪除,却终究慢了苏扬一步,反而让苏扬借此将裴家彻底钉死在谋逆的耻辱柱上。
心头掠过一丝讥诮:父亲啊父亲,你一生算计,偏爱裴耀那废物,最终却因他而死,真是讽刺。
你对我的轻视与打压,如今看来,倒成了我今日或许能有一线生机的缘由,毕竟,现在顾冥烟已经知道,裴相偏爱私生子裴耀,对嫡子反而不在乎。
“你亲眼见到谢指挥使?亲耳听到他说‘相爷’?”裴青越厉声追问细节。
晓芸说道:“奴婢没亲眼见谢大人,是听当值宫人所说,听得断断续续,但‘相爷谋逆’‘私兵’‘诏狱’绝不会听错.........”
“想必相爷已经押入诏狱了。”
“知道了,退下吧。”他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疲惫,仿佛只是听了一件无关紧要的麻烦事。
晓芸怔住,不敢相信公子如此平静:“公子,不去求见陛下吗?或许........”
“求见陛下?”裴青越打断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眼底没有丝毫温度,“陛下此刻,怕是最不想见到与‘裴’字相关之人。父亲所为,是谋逆大罪,雷霆震怒之下,任何牵扯都是引火烧身。”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里是御书房的方向,也是权力漩涡的中心。
“陛下此刻,正需要这样一把刀,一把名正言顺、能彻底斩断裴家盘根错节势力的刀,而我........”他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却字字清晰刻骨,“我要做的,是让陛下觉得,我与裴相,并非一体。
父亲的罪,是父亲的;我的‘忠’与‘情’,是陛下的。”
晓芸被他话语中透出的冰冷决绝慑住,不敢再多言,喏喏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他独自坐着,脸上温润如玉的伪装寸寸剥落,露出底下坚冰般的本质,没有泪,没有怒,只有飞速运转的谋算。
父亲已是一步死棋,无可挽回。
那枚免死铁券早已用掉,苏扬既已知晓并在此刻抛出,便是断绝了父亲最后的生路,裴家这艘大船将沉,他要做的,不是徒劳地跟着溺毙,而是抓住一块能让自己浮起来的木板,哪怕那块木板需要他用至亲的尸骨来垫脚。
顾冥烟........她会如何看自己?疑心?怜悯?还是依旧需要他这个“深情”的幌子来稳定前朝后宫?裴青越指尖收紧。
无论如何,他必须表现得毫不知情。
至于苏扬.......裴青越眼底划过一丝阴鸷。
此人假死脱身,布下如此狠局,不仅是要裴相的命,更是要彻底铲除裴家,恐怕连自己也不会放过,看来,宫内的日子,要更加如履薄冰了。
心狠吗?他无声地笑了笑,这世间,温情脉脉换不来生存,优柔寡断只会万劫不复。
父亲教给他的,最终,他用在了父亲身上,这,或许才是裴家血脉里真正流淌的东西。
既然陛下见不到,想办法见见自己父亲,想必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他......
...........
深夜的诏狱,阴冷死寂,唯有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摇曳不定、张牙舞爪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甬道深处,最森严的单人囚室,精钢栅栏隔绝内外。
裴哲远一身囚衣,形容枯槁,昔日丞相的威仪荡然无存,只余下困兽般的颓唐与眼中淬毒般的恨意。
他被单独关押,谢安亲自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同罪。
然而,总有缝隙可钻。
裴相数十年经营,尤其在刑部、大理寺乃至诏狱内部,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尚未被瞬间彻底斩断。
巨额金银、往日人情、隐晦的把柄,在灭顶之灾的恐惧驱使下,由残存的死忠心腹暗中运作,终于为裴青越撬开了一丝门缝,不是光明正大的探视,而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次极其短暂、风险极高的秘密会面。
裴青越换上了最低等内侍的灰暗服饰,帽檐压得极低,跟在一位被买通的老狱卒身后,穿过一道道重锁把守的铁门。
每一步都踩在湿滑冰冷的石地上,寂静中只有他们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呻吟,他的心,如同这牢狱一般冰冷沉静,没有丝毫对父亲境遇的悲悯,只有审慎的评估与盘算。
终于,他们停在那间囚室前,老狱卒警惕地左右张望,迅速用特制的钥匙打开外层栅栏上的一扇小窗,仅容低声交谈。
随即,他退到几步外的阴影里望风,身体微微发抖。
栅栏内,裴哲远似乎早已料到,或者说,在绝望中仍在期盼。
他猛地扑到小窗前,双手抓住冰冷的铁栏,浑浊的眼睛在看清裴青越模糊面容的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那光芒里混杂着狂喜、不甘,还有一丝濒死之人抓住浮木的希冀。
“青越!是你!你来了!为父就知道,你不会弃为父于不顾!”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急切的喘息,“快!快去求见陛下!陈情!申冤!为父是被苏扬那奸贼构陷!他根本没死!一切都是他的毒计!陛下..........陛下念在夫妻情分,念在你........”
“父亲。”裴青越的声音透过小窗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符合“孝子”身份的微颤,但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潭水,“陛下此刻,不会见儿子,儿子是裴家人。”
只一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裴哲远眼中部分狂热的火焰。
他愣住,随即面孔扭曲:“那你来做什么?!来看为父的笑话?!还是.......你也怕了?想跟为父划清界限?!”怀疑与愤怒升腾。
“儿子冒险前来,是想知道真相。”裴青越微微凑近小窗,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两人能听清,“苏扬,到底对您说了什么?他布局至此,除了‘谋逆现行’,手中是否还有其他足以彻底摧毁裴家的东西?只有知道全部,儿子或许才能在绝境中,为裴家,寻得一线生机。”他刻意强调了“裴家”而非“父亲”,将自身利益与家族捆绑,听起来更为可信。
裴哲远死死盯着儿子看似焦急担忧的脸,片刻,或许是在绝望中别无选择,或许是残留的父子间那点扭曲的信任起了作用,他颓然松了松抓住铁栏的手,眼中光芒变幻,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癫狂的神情,开始断断续续、咬牙切齿地复述:
“他承认了,耀儿的死,门生的死,私印........都是局!”
裴相忽然神经质地低笑起来,笑声在囚室里回荡,格外渗人。
“苏澜........是陛下所杀!你说要是让苏扬知道,自己的‘妹妹’就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所杀,该是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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