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拜谢座师
十日后,巡抚衙门张灯结彩,中门大开。
新科举人皆着崭新公服,依次而入。秦浩然一身青色圆领袍,腰束绦带,头戴儒巾。
衣料挺括,衬得他身形修长,虽脸庞仍显稚嫩,但眼神沉静,自有一股气度。
解元,自然居于众举人之首。一道道目光落在身上秦浩然毫不在意。
有年过四旬的老举人见他如此年少,不禁摇头苦笑。
也有同辈举人主动上前攀谈,言语间既想结交,又难掩复杂心绪。
宴会设在衙门正堂。席案呈品字形排列,巡抚、主考等官员居上,举人分坐两侧。秦浩然的席位在最前排正中,正对主宾台。
辰时三刻,乐起。
不是喜庆的喧闹锣鼓,而是庄重的雅乐。编钟轻鸣,琴瑟和鸣,笙箫悠远。
乐声中,巡抚赵大人与主考徐翰林并肩入席。
“诸生静听——”赞礼官高唱。
全体起立。赵巡抚举杯,面向北方遥敬:“鹿鸣之宴,乃天子嘉才之礼。今日诸生齐聚,本官代朝廷贺诸生高中,愿尔等不忘初心,忠君报国!”
“谢大人!谢朝廷!”众人齐声应和,举杯同饮。酒是清淡的桂花酿,寓意蟾宫折桂。
接着是鹿鸣诗唱和。赞礼官领唱《诗经·小雅·鹿鸣》首章: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众举人随之应和,诗毕,行谢师礼。
众举人向主考、副主考及帘官行三揖礼。秦浩然作为解元,需单独上前,向主考徐翰林敬茶。
他稳步上前,双手奉上茶盏:“学生秦浩然,谢座师提点栽培。”
徐翰林年约三十多岁,清瘦儒雅,接过茶,细细打量他:
“汝之文章,本官已阅数遍。经义扎实而不泥古,策论开阔而有见地,尤难得的是,以十三之龄,文字间竟有老成之气。
然少年得志,易失分寸。望你戒之慎之,会试之途,方是真正考验。”
“学生谨记。”秦浩然再揖。
这番话既是教诲,也是认可,从此,他与徐翰林便有了正式的师生名分。
最紧张的环节来了:文章点评。
徐翰林从案上取过一叠文稿,正是本届乡试的优秀答卷。
故意抽出最上面一份:“今科解元秦浩然之《时策》,本官以为可作范本,与诸生共析。”
徐翰林开始诵读。文章以“吏治不清,则民生不宁。法度不张,则社稷不稳”破题,接着分论考课、监察、养廉三策,最后归结于“上下同欲,官民一体”。
堂上寂静,只有徐翰林清朗的声音。众举人听得专注,解元之文,自有可取之处。
文章读完,徐翰林点评:“秦生之文,胜在眼界开阔,不拘泥书斋。虽年少,已有关怀天下之心,难能可贵。
部分论述略显理想,于实操细节稍有欠缺。诸生当取其视野,补其不足。”
秦浩然起身回应:“谢座师指点。”
宴会继续。菜式确如传闻,仅四菜一汤:清蒸鲈鱼、红烧羊肉、时蔬两碟、菌菇汤。
每一道菜都有寓意:鱼跃龙门,羊羔跪乳(喻孝),时蔬表清廉,菌汤喻地灵人杰。
席间,赵巡抚特意举杯向秦浩然:“本官闻你乃农家子弟,寒窗苦读至此,更为不易。望你牢记出身,日后若能为官,当知民间疾苦。”
秦浩然立刻回应:“学生必不忘本。”
宴会至申时方散。秦浩然走出巡抚衙门时,新科举人们三五成群的身影。
有人邀秦浩然同游黄鹤楼,有人约他日后通信切磋。
秦浩然一一应下,这些同科,将是未来官场上最初的人脉网络。
三日后,拜谒座师,是科举后最重要的礼仪之一。
秦浩然备了四样简单的礼物,重在心意。
徐翰林住在武昌城东一处清幽小院。门房通报后,秦浩然被引入书房。
书房不大,但满架图书,案上笔墨纸砚井然。
徐翰林已换下官服,着一身浅灰道袍,正临窗读书。
秦浩然行大礼:“学生秦浩然,拜见座师。”
徐翰林放下书,示意他坐下,目光温和了许多:“不必多礼,坐。鹿鸣宴上人多,许多话不便深谈。今日只你我师生二人,可畅所欲言。”
秦浩然依言坐下,腰背挺直,但神情放松了些。
徐翰林先问起他的家世、求学经历,听得仔细。当得知他父亲早逝,母亲改嫁,靠族亲接济读书时,徐翰林轻叹:“农门出贵子,更见你心志之坚。”
话题渐渐转到学问上。徐翰林问他对几部经典的见解,又谈起今科策论中一些未尽之处。秦浩然谨慎应答,既不过分张扬现代观念,又适当展现自己的思考。
徐翰林忽然道:“你文章中有句话,我思之再三,制度如渠,人如流水。渠正则水畅,渠塞则水溢’。此言深得治政之要。你年纪轻轻,如何悟得此理?”
秦浩然沉吟片刻,道:“学生观察乡间水利所得。村中水渠,若规划得当,清淤及时,则旱涝有备。
若无人管理,任其淤塞,则小涝成灾。由此想到,吏治或许同理,好的制度能导人向善,坏的制度则诱人作恶。”
徐翰林抚须点头:“善。能由小见大,由实入虚,这便是悟性。
但誉满天下,谤亦随之。之后的会试,你不要急于参加,在等两届后,前往京城,最为稳妥。一甲,二甲,三甲定终生...”
秦浩然立刻道:“学生谢恩师指点,学生必定继续深造,厚积薄发,不负座师指导...”
徐翰林眼中露出赞许:“有此清醒,我便放心了。”
从书架上取下一部手稿,“这是我历年批注的《四书大全》,赠你。若有疑问,可来信探讨。”
秦浩然起身接过。
临别时,徐翰林送至院门。
书院门口,秦远山和秦守业正翘首以盼。见他回来,忙迎上来。
“浩然,见着座师了?可还顺利?”秦守业急切地问。
“顺利。”秦浩然微笑,将怀中的书稿小心递给他们看,“座师还赠了书。”
秦远山不懂书,但见那手稿字迹工整,便觉得是珍贵之物,连忙用袖子垫着接过来:“这可是宝贝,得好好收着!”
回到斋舍,秦浩然便忍不住,点上灯,翻开徐翰林的手稿。
页边密密麻麻的批注,朱墨相间,凝聚着一位翰林多年的心血。
读了几页,忽然停在一行小字旁:“士之致远,先器识而后文艺。年少成名,易失本心。当以器识养之,以阅历广之,方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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