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老年痴呆

　　冯晚棠那时候还在上大学，收到消息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了。

　　这些事也是听她们吵了半天才大概听明白。

　　不是多穷困的人家，遗产只有一百块，大概只有乞丐比她爷爷留下的钱更少。

　　大多数人看着当然是不正常的。

　　钱就放在爷爷去世时躺着的被褥底下，当时是村长老婆收拾的褥子，把钱交给奶奶。

　　奶奶说，村长老婆骂她，说奶奶到处跟人怀疑是村长老婆拿走了更多的钱，也就是说，怀疑遗产不只有不到一百块。

　　冯晚棠没分清奶奶到底真的认为村长老婆偷了钱，还是想说自己没有散播谣言。

　　村长老婆重复当时的情况，说自己没有说过这样的闲话。

　　冯晚棠觉得，两个人有些鸡同鸭讲。

　　虽然说的是同一件事，却驴唇不对马嘴。

　　奶奶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冯晚棠心里着急，却根本没空挡插嘴，也不知道怎么劝。

　　回家已经七点多了。

　　她热着饺子，奶奶在抽烟，四五口就抽完一支，粗糙发黑的手微微颤抖。

　　“赶紧吃饭吧。”

　　冯晚棠把饺子摆在她跟前，她也洗完手上的烟，站起来。

　　“你自己吃，我去村长家找他媳妇一趟。气死我了，必须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去！”

　　冯晚棠肚子饿得不行，又被她耽误时间，勉强压着火气。

　　“你刚才不是去过了吗！”

　　“我去过了吗，没有吧。”

　　冯晚棠不想让她再去找别人麻烦，好说歹说总算劝住。

　　等下时间晚了，她自己也不会再去。

　　急匆匆赶回火锅店，正是客人多的时候，洗洗手穿上围裙，就招待客人。

　　等将近十点，饿得胃抽疼，嘴唇发白、浑身冷汗直冒，才煮了满满一碗挂面，放一颗小油菜，跟盐、酱油伴着吃。

　　谈不上好吃，也没什么滋味，能填饱肚子就行。

　　想跟伯伯们说说奶奶的情况，一看时间太晚了。

　　早在父亲住院时，冯晚棠在一家国企上班，那时候就怀疑奶奶有老年痴呆的征兆。

　　打电话时说什么大伯买了三台洗衣机，在墙根摆了一溜儿，说什么将来给他们当嫁妆。

　　算上四伯家的孩子，以及冯晚棠自己。

　　她们这一代总共五个堂兄弟姐妹，三女两男。

　　工作比较忙，不能经常回去，冯晚棠虽然觉得奇怪，也没亲眼看到，不知道具体情况。

　　“怎么还买洗衣机啊？”随口质疑了句。

　　什么年代了，谁家女儿结婚嫁妆是洗衣机。

　　就算准备嫁妆，也应该是给他自己的女儿，没必要给她跟四伯家的堂姐准备。

　　洗衣机如果放在老家，那说不通。

　　当时农村快递业务刚刚起步，没那么方便，大伯没理由买了洗衣机再费劲运回去。

　　如果放在大伯家里，更说不通。

　　奶奶又没去过，她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听她这么说，冯晚棠也就不再继续问。

　　感觉其他言语间很正常，怀疑是自己多心，也就没说。

　　父亲去世后，冯晚棠辞职回家。

　　跟奶奶相处时间越多，就越怀疑她脑子有些拎不清，人有些变了，有时候很不讲理。

　　冯晚棠也怀疑变的是自己。

　　节假日亲戚们回老家，她也提了，但他们觉得奶奶很正常，没往心里去。

　　冯晚棠欠着他们的钱，存点就拿去还钱，根本没什么钱去医院。

　　打扫完火锅店，蒸上钵仔糕，也烤上烤肠。

　　天气越来越冷，冰粉已经不做了。

　　冯晚棠在围裙上擦擦手，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把电话打过去。

　　“我觉得奶奶她好像有些老年痴呆。”

　　“你奶都八十多了，记性不大好正常。等我有空回去再看，行不行，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

　　冯晚棠觉得跟记性差不同。

　　胡言乱语，还有些暴躁，根本不听人劝。

　　冯晚棠一个小辈，不管多大年纪，在她跟前都等于小孩子言语，她说的话没有半点用处。

　　所有人都穿上厚棉衣、戴着帽子，西北风冷得刺骨。

　　奶奶她却穿着件薄毛衣，帽子也不戴，就往外面冲。

　　冯晚棠拿着外套帽子，追上她，费了好多口舌，才勉强她穿上，跟整个人都不知道冷热、没有正常常识了一样。

　　想到什么就必须立刻去做什么，半点都等不了。

　　冯晚棠正在做饭，她想开电视，要她等自己忙完手上的活儿，就骂她指挥不动，非要去找邻居帮忙。

　　经常搞的冯晚棠身心俱疲，好在她还有些理智，不会胡乱跑，在其他人面前言语也很正常，否则根本不放心叫她自己住在家里。

　　天气不好，傍晚黑的也快，还下起小冰渣和浓雾。

　　路也不好走，湿湿的，开了车灯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慢慢骑。

　　冯晚棠四点多赶回来做饭，就见她竟然穿着一件春秋的薄褂子在烧土炕。

　　村里搞了集中供暖，他们家距离供热点近，屋里温度也比较高，再加上土灶，让屋里热气蒸腾。

　　“你的毛衣呢，怎么把这件衣服翻出来了，赶紧换上！”

　　她脸颊冻的通红，手也很冷。

　　找到被扔在床上的毛衣，拿过来递给她穿。

　　“我不穿、不冷！”

　　“等下就冷了，在那烤火当然不冷，也不能穿这个啊！你看看我穿什么、看看外面穿什么，都什么季节了！”

　　冯晚棠气得要死。

　　她出门不喜欢穿棉袄，幸亏自己回来了，否则出门就要感冒。

　　到时候又难受又吐，还要打针输液，还不是要她看着。

　　谁也没那么多空闲每天围着她转。

　　奶奶：“我管别人穿什么。”

　　反正她就要穿这个。

　　冯晚棠不听她说话，直接给解扣子，脱掉褂子把毛衣往身上套。

　　“你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点心，人家老太太，穿得仔仔细细，出门帽子口罩裹得严严实实，就担心生病，你怎么就那么不在乎自己身体呢？”

　　体检指标都那么好，有这么好的身体底子，一点不珍惜。

　　冯晚棠气得要死，她却在那笑。

　　“我身体我自个儿知道，能有什么大事。就算有事也不用你操心，那么大岁数，死就死了。”

　　冯晚棠气得想直接摔门而去。

　　她奶就是个嘴硬王者。

　　什么都说可以自己做，叫她去做又闹脾气，整天自己糟蹋自己玩。

　　生病了既要花钱给她治病，还要贴身照顾，半点没有给别人添麻烦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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